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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我的杰作为何无人关注！姐姐你难道是在利用我吗？
在我们顺利离开那个剧场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接入了埃洛伊世界，去重温我的伟大的演出。我知道那些音乐，乃至于乐器都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实际上，它们却不仅是过去存在的，而且将存在至永远，因为毋庸言说，它在我看来，是将一个人的思想乃至灵魂彻底通过音符来转化和表达。
可是令我有些失望的是，我看到同时接入节目的人却并少得可怜。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接入重复的节目的，如果我要知道接入率的话，可以查看节目播出时的。但我却并不想这么做，反而感到有点胆怯，因为害怕即便是在我演出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会接入来收听，甚至能理解我的音乐创作了。
因为在我一鸣惊人的摇篮曲之后，我稍微演奏一点更复杂的音乐，比如一开始的“太空漫游”吧，观众就跟不上我的节奏了。我更不知道当时宇航姐姐为何要离开我，明明她是我一个重要的后援，可以帮我处理一些键盘上的工作，失去了她的帮助，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当然，因为有着事先准备的录音和实时磁带录制系统，即便是我一个人也能完成这么多的演奏，但是……
“怎么，不愿意帮我吗？”我感到很不解和愤怒，明明这是她的主意，如果不是她怂恿我来参加白日梦剧场的话，恐怕我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演奏？”
在那时，她是这么回答我的——我甚至还相信了她说的话：“哦，这毕竟是你的理想，这场演出是属于你的。”
“话虽如此……”
“因此我不想让人注意到我，还是把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你的身上吧。”
“你不想被万人瞩目吗？”
“呵呵，”我记起她的目光是如此温柔和蔼，就像在看着一个孩子，这令我感到疑惑，“我也帮不了太多的忙。”
“怎么帮不了呢？如果没有你的投资，我可制作不了这么多乐器。”长久以来，我都对她感到羞愧，因为我自己是个无业青年，如果不是她的帮助，我当然是无法完成自己的理想的，甚至连一片木材都无法购买到。
“但……”我看着她有些闪避的目光，“这也不是你的理想吗？这么久以来，你作为我们‘现实剧场’的键盘手可以说是……”
“我只是爱你而已。”
“爱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要在这种场合和我说什么情话，我们应该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演出上的。
“是的，如果我不爱你，恐怕我不会做这些事情？”
“不会为我付出吗？”
“有谁会为一个陌生人付出呢？”
“但是……”我已经察觉到了她话中的重点，“你是说你是为了我而这么做的，并不是为了前卫摇滚吗？”
“前卫摇滚……”她的眼神迷离，“那是爱人的所爱，这点我知道。但是……你并不知道的是……”
“我不知道的是什么？”我感到自己的肺中有一股气挤压着，正在压迫我的心脏，“你想说什么？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演出吗？”
“当然不是，只是你应该自己一个人站上舞台，这是属于你的舞台，而不是我的。”她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而后来，我的每一场演出她都坐在看台上而已，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与我热烈的掌声。我也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而变得郁郁寡欢，当然这影响不到我的音乐演出，我的演出在我看来依旧是完美无瑕的。可惜的是，那些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得欣赏，连连在舞台下打着哈欠。
有一天，就连智子这个机器人也嘲笑我道：“还好我们准备了足够美味的食物，那些人可都不想出去呢！”
“智子小姐！”我气愤无比，拉过周宇航道，“宇航姐姐，你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说这些观众之所以留着是因为要吃美食，而不是要听我的音乐。”
“啊，当然不是。”智子忙改口道，“您的音乐也是很出色的。虽然我还听不太明白，但那些人似乎从中获益良多。”
“当然，”周宇航也帮衬道，“我听那些观众说了许多赞赏的话，只是因为不太了解你技术的细节，所以不方便和你细说。”
“他们是怎么说的？”
“一种难以难喻、难以形容的美感，并且似乎其中蕴藏着很深奥的哲理。”
“真的吗？”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她说的话，可是这两天我觉得她改变了，虽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但毫无疑问她在忙活着什么其他的事情，“你真的听到他们这么说？”
“当然，我不会骗你的，所以请你好好演奏吧。”
“就是，”智子也道，“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节目就要结束了。”
“呵呵，你期盼着节目结束吗？”
“我？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智子的忧郁似乎表现出了目前节目的接入率并不是非常良好，“对了杜达先生，您有什么其他的节目吗？”
“其他的？”我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提出这种要求。
“是啊，如果能更有趣就好了。”
“呵呵，你们就知道有趣。”
“算了算了，”周宇航把我拉到一边，“何必和一个机器人过不去呢！”
“你听她说了，大家都不过是为了美食而来，还要我扮演小丑在舞台上演戏呢！这样他们才能提高接入率。”我总结道。
“但你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你的音乐演出很有意义。即便无人喜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便是无人喜欢，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演奏这些东西，而是为了你自己。”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又为什么要参加节目呢？”
“只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这个世界上有着这样伟大的音乐，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呵呵，”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笑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杜达，只有一个你能完成这些事情。你试想，如果有许许多多的人都能和你做同样的事情，你所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个人有什么意义感呢？你的特殊的存在价值在哪里呢？”
我点点头，不过心中总是觉得这不是姐姐所熬的心灵鸡汤而已。我内心当然有着一种渴望，想要将自己觉得美好的事物分享给大家，并且让大家都能够理解我的努力方向，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在演出之前说那一段演讲的原因，不然我可以随意演奏嘛，无人听就无人听，如果有缘就会有人来给我鲜花和掌声，何必像现在这样强制将这么多人关在时间场内呢？
不管如何，我的演出还是继续了下去，并且按照约定在两个礼拜后结束了——当然对于时间场中的人来说，时间才刚刚过去了一天半，他们只不过是在其中度过了一个略显无聊的假期，但是有着美食相伴，而且他们当中的几个或许还成为了好朋友，就比如那个曼蒂和纳逊尔。虽然我对他们是怎样的人毫无兴趣，不过宇航姐姐却不是如此。我在舞台上的时候，看到她不断地和周围的人对话，并且是在和不同的人讨论着什么。
我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或许是和我的音乐演奏有关，但或许是无关的，因为他们看似讨论得非常开心，激情洋溢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讨论我的艺术内涵。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因此，尽管我按照既定的计划完成了我所有的演奏——在这两个礼拜之内，我将过去多年的创作都一股脑地奉献给了这些幸运的观众，毫无保留——但我依然不是那么高兴，一则因为没有多少人理解我的音乐、能够真正为我鼓掌叫好的，二则也因为似乎连宇航姐姐也并不在于我的演出，一心在忙着什么其他的事情。
“唉，”看着这些观众一溜烟地离开，我长叹了口气，“智子小姐，如果需要赔偿的话，请及时通知我。”
“赔偿？”
“恩，如果有人将我告上法庭的话。”
“哈，怎么赔偿？”
“我可以卖掉房子和这些精致的乐器。”
“那样你就无法继续演奏了。”
“但你们记录了下来，因此可以无限地回放，不是吗？”
“原来你还有这个目的。”
“谁说不是呢？”我冷笑道，“对了，接入率……”
“杜达！”周宇航却大叫道，“回去吧！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是啊，”智子尴尬的道，“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安迪导演在叫我呢。”
随后我们也各奔东西——当然，我本就对白日梦剧场的人都毫无兴趣，只是在利用他们完成我的理想、搭建我的演出舞台罢了——我依旧窝在家中不断试图构思新的曲目，但不知为何我的创作灵感似乎枯竭了，我每日都在回顾那些曲目，而想不出任何新的东西。
最令我感到无奈的是，宇航姐姐反而比以前更忙了，整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和以前的她可截然不同，我当然知道她有着自己的工作，是威尔斯公司的一名直播者，但是……这个不景气的公司平日的工作量也并不多，宇航姐姐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我一起制作音乐。她又是为什么整天见不到人影呢？
我只能抚弄着那些琴弦，独自哀叹。我本来以为过不了几天，等节目播出之后不久，就会有许多人过来采访我，问我究竟是怎么能创作出如此迷人而复杂的音乐的。不，或许不是采访，而是有许多人来过来向我拜师，对我说：“杜达老师，请你也教我这些技巧吗？我对此真是如痴如醉，我也想学习一番，成为一名真正的音乐家！”
可是，这些都不过是我的幻想而已。我依然生活在局促而脏乱的屋中，与我的这些在梅雨天里散发着腐朽味道的木质乐器为伴。现在倒好，连宇航姐姐也不太回来了，我的脏衣服堆了好几天都无人帮我洗掉，而冰箱里储藏的食物也不多了。
“你到底去干什么呢？”有一次她好不容易出现在我面前，我抓紧时间问道，害怕她再次离开，“你知不知道我……”
“知道知道……”她拎着大包小包，放到我面前，我看到里面都是一些食物和衣服，“但我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忙，因此……”
“因此也不知道回家吗？”
“家？”她笑了，不过似乎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杜达，我们可没有结婚呢。”
“但也生活在一起，不是吗？”
“这是你要的吃的东西，还有换洗的衣服，那些旧衣服就都扔了吧。”
“什么？”我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长久以来我们的生活都很拮据，宇航姐姐是最懂得如何节约的了，怎么会让我将脏衣服丢掉了事呢？
“你还需要什么？”
“不，我是问你是不是最近发财了？”
“发财？”
“不然为什么这么大方？这一点也不像过去的你。”
“你又怎么知道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
“因为我们一起生活了很久。”
“并没有久到相互完全理解的程度。”她的话令我感到心寒，我本以为她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研究音乐的，而通过DreamTheater让我初等舞台的建议也是她提出来的，她不仅仅是我生活的照顾者，同时也可以说是我的经纪人，甚至梦想的缔造者。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非常生气，“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发了横财？”
“没有。”
“或者是……”我不想说另外一个令我更愤怒的可能性。
“或者在外面傍大款了？”她却轻描淡写的道，“杜达先生，您如果了解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对这件事毫无兴趣。”
“那你为什么整天都往外跑？”
“杜达，”她最终还是走过来，将双手搭上我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这个世界上不止你一个人拥有理想。”
“我不理解你说的话。”
“是的，我承认你是个天才，是个音乐方面的天才，可是我也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业。”
“那好办，我帮你一起完成就好了。”我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好了，你想要去做什么，我一定会帮助你，你是我最爱的人。”
“呵呵，你把完成梦想看得如此简单啊。”她松开了手，然后穿上鞋走到门边，头也不回地对我道了再见，“我还有事要忙，你照顾好自己。”随后就带上了门离开了。
我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在屋中不停地怒吼着，用拳头捶打着那些腐朽的木头，看着木屑四溅出来，听着琴弦发出的令人战栗的尖锐声音，感到自己仿佛被她给背叛了。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她在忙点什么了。因为威尔斯秀的这几期节目已经成为了当下热议，虽然我不太出去，但为了获取足够的日光照耀，我也会咋清晨的时候出去散步，而正是在散步的时候我听到了别人的对话。他们是在说威尔斯秀的内容，而这些内容我听起来是如此熟悉。
因为他们不仅提到了我这个音乐家，还提到了曼蒂、纳逊尔、阿多斯、露西和戴小雯——那个我曾无情批评过的女孩子，我直到现在还有些后悔，因为我的话太过严厉了，恐怕会对她造成一些心理阴影吧！但是……
但是为什么“威尔斯秀”的内容会涉及这些呢？这明明是白日梦剧场播出的内容，为什么会被其他的节目播出？
我马上回到家试图接入埃洛伊世界，可是这才发现我家里的那台接入椅已经非常陈旧了，连开机都不行。我只好用我仅剩的一点钱到了一家公共娱乐场所接入了威尔斯秀。
于是，我就看道了宇航姐姐之所以这么忙的原因，原来她不过是在忙自己那毫无意义的、愚蠢至极的真人秀罢了！
这也不算什么，令我感到更不平衡的是我查到了他们节目的接入率，是当时白日梦剧场那一期的好几倍！
怎么回事？为什么人们不懂的欣赏我的杰作，而要去看这些毫无意义的八卦和对话呢？我完全不理解。
“先生，请付钱！”那个小白并不畏惧我的气势汹汹。
“我当然会付钱！”我将脑袋凑过去，接受它的扫描。
“善意提醒，余额……”
“滚开！”我一把推开它，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原来如此！我在黑暗中沉思了不知多久，终于想明白了她究竟是在做什么：我还奇怪她为什么要带上那副直播墨镜呢！本来以为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面目，却想不到是为了记录下什么来！而她所记录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威尔斯公司，通过真人秀的方式来放送出去。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她做什么事情我也管不着，可是她……为什么世人对于我的杰作不感兴趣，而对于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却如此热衷呢？
曼蒂作为一个有夫之妇，甚至是一个孩子的妈妈，究竟能不能和纳逊尔这个低保户好上呢？她的丈夫席那又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一个婚姻中的恶魔，还是一个能成全他们的好人？
——这种愚蠢的戏有什么好看的呢？
纳逊尔不过是一个无业有名，是一个要靠妈妈照顾的低保户，他所谓的写小说又是指什么呢？想不到他还经常善意地帮助那些穷人么！而面对自己的危机，他究竟能不能获得埃洛伊影视公司的认可呢？
——这种愚蠢的戏有什么好看的呢？
露西女士虽然是莫洛克机器人公司的高管之一，并且即将举办新一届的机器人运动会，但她本人却是一个地下组织人类运动社的成员。不过她与社员之间存在矛盾，究竟她们能不能携手并进呢？这场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的比拼结果如何呢？还有谜一般的阿西莫夫先生究竟扮演着什么秘密角色？
——这种愚蠢的戏有什么好看的呢？
当然，我们最担忧的还是阿多斯先生的命运。他身为平衡局的一员，却堂而皇之地向大众说自己在研究暗网，甚至将那些恐怖分子的布道称之为被遗忘的圣经！他会受到平衡局的严厉处罚吗？什么？事情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阿多斯不是罪人，而是英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突然冒出来的恐怖分子联系人朵朵又是个怎样的人物？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平衡局的圈套咯？
——这种愚蠢的戏有什么好看的呢？
当天晚上，我看着周宇航又将一袋袋东西丢在我眼前，忙着要离开。这时，我用铁钳般的双手搂住了她。
“怎么了？”她似乎觉得我是要温存一番，“我忙了一天了，都没洗澡呢。”
“哼，”我闷哼一声，“想不到你连朵朵都不放过。”
“什么意思？”我明显感到她的身子在颤动，却不肯回过头来，似乎难以面对我的质问，“你看了什么？”
“我都看过了一遍，你的节目。”我硬是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威尔斯秀，每一期我都看过了，当然包括最新的一期。”
“那是……我也不知道朵朵是这样的人。”
“你不知道？”我感到不可思议，“还是你在利用朵朵，完成你们这个秀？”
“你不理解我们的工作。”
“不理解？不就是编造出下三滥的剧本，来吸引那些分辨不出好坏的愚蠢的观众嘛！我为朵朵感到悲哀。”
“有什么好悲哀的。”
“我认为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都没见过她几面。”
“像她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是恐怖分子呢？”
“请你不要妄议这些事情。”
“这显然是陷害和阴谋。”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你有没有摸过自己的良心呢？”我指着她的胸口，“即便她是个坏蛋，但你也没有必要将她的事情播放出来。”
“没有必要？”
“你们这样做不仅毁掉的是她，更是她的家人。“
“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要我说，你们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接入率罢了。”
“哦？”
“你们可以不播出所谓的事实真相的。”
“即便不是我们播出，也会有其他影视公司播出的，平衡局需要通过媒体来宣扬这件事情。”
“来洗白阿多斯先生，度过这个难关吗？”
“这与你无关。”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公司来播出呢？”
“我说了，即便不是我们播出，也会有……”
“是你的建议吗？”
“我？”
我感到她完全变了：“这样的话，你就能顺利成为一个大导演，不是吗？在你看来，接入率的多少就是衡量你是否成功的标准？”
“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怒目圆睁，“你其实根本就不想帮助我完成我的理想，你只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只是在搜集一些素材，搜集一些有趣的事情——当然，这些所谓有趣的事情，在我看来不过是下三滥的八卦和阴谋诡计吧了。但是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庸俗无聊的人，愿意接入这些真人秀。”
“我说了，你不理解我的工作，请不要随意评判。”
“我想不到你是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我简直不想再看她一眼了，“那你走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我转过身去，看着屋外大雨瓢泼。
然而当我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周宇航依然站在门口，用一种无奈而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你怎么还不走？”
“我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她说道。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样的人？”
“只是为了自己，而不考虑别人，甚至是自己的爱人。”
“爱人？”
“你说过你爱过。”“当然。”
“但……为了爱人做点什么，你也不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可你这么做是背叛我。”
“背叛，”她却走了进来，一点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似乎是想和我争执下去了，“你好意思说背叛？”
“如果你不热爱音乐，你可以从一开始就提出来的。”
“我只是为了完成你的理想——我爱人的理想，所以才帮助你。”
“谢谢你的帮助。”
“可是你怎么就从没想过我想要做什么呢？啊？”她慢慢靠近我，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过来，让我节节后退，“你是否从没有想过我的理想？而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发泄性欲的工具？把我当成一个呼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保姆？”
“不……”我想反驳什么，可是在她那骇人而灼热的目光下，我什么话都说不出，“不……”
“我也是和你一样的人，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是的，我是相当导演，我不甘心成为一台人肉摄像机，我有什么错吗？杜达！我已经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就不能为我付出一次吗？我当然爱你，不然我不会和你上床，我也不会舍得花钱帮你买这么多木头，也不会耐住性子和你一起演奏……演奏其实我觉得无聊之极的音乐，你知道吗？”
“无聊之极……”我喃喃地重复道，我不敢相信我们乐队最好的键盘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你……”
“是的，我觉得你的音乐一点意思都没有！你满意了吗？”她对我嘶吼道，“半点意思都没有！”
“这是你的真话吗？”
“但你一定也觉得我的理想也一文不值吧？”
“不……”
“呵呵，刚才还那么说来着。我给你钱、给你我的肉体、甚至给你我宝贵的时间，为你操劳、为你做这么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到头来你却指责我背叛你？我们难道仅仅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吗？不，就利用来说，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利用我来完成你的理想吗？”
“你怎么……”
“不是吗？无论是DreamTheater还是白日梦的计划，都是我挡在你前面，帮你解决困难、帮你说好话，这样你才最终能站在那个舞台上演奏你那穷极无聊的前卫摇滚，难道不是吗？”
“是的，但……”
“好了，现在轮到我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了，你却那么说！说我是背叛了你，说我其实在利用你，难道说你一点都不愿意支持我的理想吗？我是相当导演，这有什么错吗？还是我愿意一辈子成为一台人肉摄像机，在千仞的悬崖边跳来跳去，冒着跌入万丈深渊的危险赚取一点能给你买东西的钱？甚至有时候还要被人骑在身上，逼我舔舐那些肮脏的器官，你明白我做过什么艰难的事情吗？”
“我当然……”
“不，你不知道！你以为这些东西、这些食物和衣服，是可以平白无故的出现的吗？不，那是靠我的汗水和性命换来的啊！仅仅是出于爱你，我做了这些我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而现在，好不容易我的节目有了起色，威尔斯先生也愿意让我当一回导演了，这个时候，你却对我说我的节目不过是庸俗无聊的八卦，而我搜集素材的行为是背叛你，有你这么爱我的人吗？还说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杜达先生！我支持了你这么久，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好意思说这种话吗？”她歇斯底里起来，但是她的话却令我无法反驳。
“你不可以相信威尔斯。”
“是吗？可是他至少比你强，能让我当上导演。”
“你情愿选择威尔斯吗？”
“我当然不爱他，我只是需要他和他的公司，正如你说的，你也需要我和那个白日梦剧场的节目。”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但脑子里一片空白，因为她的话处处说到了点子上，是的，这么多年来她的确付出了更多的心血，以让我得以最终实现我的理想，难道我是真的误会她了吗？她也有自己的理想，不是件好事吗？这不是正是我在布道中所说的，希望每个人都能拿对自己的剧本再进行演出吗？
“再见了，杜达。”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沉默不语的我，慢慢走向门口，仿佛想要和这间屋子告别了。
这时，我站了起来，不合时宜地说出了会让她更加不高兴的话：“宇航，我知道你的理想了，可是……正如我的演出不为世人所理解一样，你为什么要去追求接入率呢？这能证明什么吗？每个人都是不为别人所理解的啊，我甚至能想到你为了接入率的高低会做出什么……”
“做出什么？”她猛然停住，双手握拳。
“你已经做出来了，你害死了朵朵。”
“你说是我害死了她？”
“我害怕你还会害更多的人。”
“包括你吗？”
“不，我只是提醒你一点：接入率的高低和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伟大的导演毫无关系。”“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如果没有人赞同你的音乐，观众们都面无表情地走过你的舞台，甚至往你身上丢脏物的话，你真的会高兴吗？”
“并不会这么极端……”
“但你也说了，如果别人都不理解你的艺术，该怎么办？”
“我只是说接入率不是衡量艺术高低的标准，大部分人的审美都低得很。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下去了，回到我身边吧，趁着还没有做更多的不好的事情。”
“呵呵，不好的事情？你就这么不支持我的理想？”
“不，”我感到我又把话题绕回去了，“当然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失去了自己的理想。”
“笑话，现在我已经成为了导演，我只是需要更多的作品罢了。”
“可是你……这样下去，你的作品只能越来越糟糕啊！”
“糟糕？！”这句话戳中了她的痛楚，她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狰狞面目盯着我，眼中冒出了火光，“糟糕？”
“我……”我害怕的往后退着，但依然摇头道，“我不喜欢你的作品，真的。”接着，我只是听到一声巨响，然后看到有某个物体以极快的速度砸在我的额头上，最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只听到她也这么说道：“我也不喜欢你的作品，真的。”
我们真的相互不喜欢了吗？
不是针对对方的个人，而是针对对方所追求的理想和其成果。
我感到自己的泪水如屋外的大雨般倾盆而下。
冷冰冰的、黑漆漆的。
可是令我有些失望的是，我看到同时接入节目的人却并少得可怜。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接入重复的节目的，如果我要知道接入率的话，可以查看节目播出时的。但我却并不想这么做，反而感到有点胆怯，因为害怕即便是在我演出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会接入来收听，甚至能理解我的音乐创作了。
因为在我一鸣惊人的摇篮曲之后，我稍微演奏一点更复杂的音乐，比如一开始的“太空漫游”吧，观众就跟不上我的节奏了。我更不知道当时宇航姐姐为何要离开我，明明她是我一个重要的后援，可以帮我处理一些键盘上的工作，失去了她的帮助，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当然，因为有着事先准备的录音和实时磁带录制系统，即便是我一个人也能完成这么多的演奏，但是……
“怎么，不愿意帮我吗？”我感到很不解和愤怒，明明这是她的主意，如果不是她怂恿我来参加白日梦剧场的话，恐怕我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演奏？”
在那时，她是这么回答我的——我甚至还相信了她说的话：“哦，这毕竟是你的理想，这场演出是属于你的。”
“话虽如此……”
“因此我不想让人注意到我，还是把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你的身上吧。”
“你不想被万人瞩目吗？”
“呵呵，”我记起她的目光是如此温柔和蔼，就像在看着一个孩子，这令我感到疑惑，“我也帮不了太多的忙。”
“怎么帮不了呢？如果没有你的投资，我可制作不了这么多乐器。”长久以来，我都对她感到羞愧，因为我自己是个无业青年，如果不是她的帮助，我当然是无法完成自己的理想的，甚至连一片木材都无法购买到。
“但……”我看着她有些闪避的目光，“这也不是你的理想吗？这么久以来，你作为我们‘现实剧场’的键盘手可以说是……”
“我只是爱你而已。”
“爱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要在这种场合和我说什么情话，我们应该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演出上的。
“是的，如果我不爱你，恐怕我不会做这些事情？”
“不会为我付出吗？”
“有谁会为一个陌生人付出呢？”
“但是……”我已经察觉到了她话中的重点，“你是说你是为了我而这么做的，并不是为了前卫摇滚吗？”
“前卫摇滚……”她的眼神迷离，“那是爱人的所爱，这点我知道。但是……你并不知道的是……”
“我不知道的是什么？”我感到自己的肺中有一股气挤压着，正在压迫我的心脏，“你想说什么？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演出吗？”
“当然不是，只是你应该自己一个人站上舞台，这是属于你的舞台，而不是我的。”她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而后来，我的每一场演出她都坐在看台上而已，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与我热烈的掌声。我也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而变得郁郁寡欢，当然这影响不到我的音乐演出，我的演出在我看来依旧是完美无瑕的。可惜的是，那些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得欣赏，连连在舞台下打着哈欠。
有一天，就连智子这个机器人也嘲笑我道：“还好我们准备了足够美味的食物，那些人可都不想出去呢！”
“智子小姐！”我气愤无比，拉过周宇航道，“宇航姐姐，你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说这些观众之所以留着是因为要吃美食，而不是要听我的音乐。”
“啊，当然不是。”智子忙改口道，“您的音乐也是很出色的。虽然我还听不太明白，但那些人似乎从中获益良多。”
“当然，”周宇航也帮衬道，“我听那些观众说了许多赞赏的话，只是因为不太了解你技术的细节，所以不方便和你细说。”
“他们是怎么说的？”
“一种难以难喻、难以形容的美感，并且似乎其中蕴藏着很深奥的哲理。”
“真的吗？”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她说的话，可是这两天我觉得她改变了，虽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但毫无疑问她在忙活着什么其他的事情，“你真的听到他们这么说？”
“当然，我不会骗你的，所以请你好好演奏吧。”
“就是，”智子也道，“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节目就要结束了。”
“呵呵，你期盼着节目结束吗？”
“我？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智子的忧郁似乎表现出了目前节目的接入率并不是非常良好，“对了杜达先生，您有什么其他的节目吗？”
“其他的？”我想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提出这种要求。
“是啊，如果能更有趣就好了。”
“呵呵，你们就知道有趣。”
“算了算了，”周宇航把我拉到一边，“何必和一个机器人过不去呢！”
“你听她说了，大家都不过是为了美食而来，还要我扮演小丑在舞台上演戏呢！这样他们才能提高接入率。”我总结道。
“但你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你的音乐演出很有意义。即便无人喜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便是无人喜欢，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演奏这些东西，而是为了你自己。”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又为什么要参加节目呢？”
“只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这个世界上有着这样伟大的音乐，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呵呵，”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笑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杜达，只有一个你能完成这些事情。你试想，如果有许许多多的人都能和你做同样的事情，你所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个人有什么意义感呢？你的特殊的存在价值在哪里呢？”
我点点头，不过心中总是觉得这不是姐姐所熬的心灵鸡汤而已。我内心当然有着一种渴望，想要将自己觉得美好的事物分享给大家，并且让大家都能够理解我的努力方向，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在演出之前说那一段演讲的原因，不然我可以随意演奏嘛，无人听就无人听，如果有缘就会有人来给我鲜花和掌声，何必像现在这样强制将这么多人关在时间场内呢？
不管如何，我的演出还是继续了下去，并且按照约定在两个礼拜后结束了——当然对于时间场中的人来说，时间才刚刚过去了一天半，他们只不过是在其中度过了一个略显无聊的假期，但是有着美食相伴，而且他们当中的几个或许还成为了好朋友，就比如那个曼蒂和纳逊尔。虽然我对他们是怎样的人毫无兴趣，不过宇航姐姐却不是如此。我在舞台上的时候，看到她不断地和周围的人对话，并且是在和不同的人讨论着什么。
我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或许是和我的音乐演奏有关，但或许是无关的，因为他们看似讨论得非常开心，激情洋溢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讨论我的艺术内涵。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因此，尽管我按照既定的计划完成了我所有的演奏——在这两个礼拜之内，我将过去多年的创作都一股脑地奉献给了这些幸运的观众，毫无保留——但我依然不是那么高兴，一则因为没有多少人理解我的音乐、能够真正为我鼓掌叫好的，二则也因为似乎连宇航姐姐也并不在于我的演出，一心在忙着什么其他的事情。
“唉，”看着这些观众一溜烟地离开，我长叹了口气，“智子小姐，如果需要赔偿的话，请及时通知我。”
“赔偿？”
“恩，如果有人将我告上法庭的话。”
“哈，怎么赔偿？”
“我可以卖掉房子和这些精致的乐器。”
“那样你就无法继续演奏了。”
“但你们记录了下来，因此可以无限地回放，不是吗？”
“原来你还有这个目的。”
“谁说不是呢？”我冷笑道，“对了，接入率……”
“杜达！”周宇航却大叫道，“回去吧！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是啊，”智子尴尬的道，“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安迪导演在叫我呢。”
随后我们也各奔东西——当然，我本就对白日梦剧场的人都毫无兴趣，只是在利用他们完成我的理想、搭建我的演出舞台罢了——我依旧窝在家中不断试图构思新的曲目，但不知为何我的创作灵感似乎枯竭了，我每日都在回顾那些曲目，而想不出任何新的东西。
最令我感到无奈的是，宇航姐姐反而比以前更忙了，整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和以前的她可截然不同，我当然知道她有着自己的工作，是威尔斯公司的一名直播者，但是……这个不景气的公司平日的工作量也并不多，宇航姐姐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我一起制作音乐。她又是为什么整天见不到人影呢？
我只能抚弄着那些琴弦，独自哀叹。我本来以为过不了几天，等节目播出之后不久，就会有许多人过来采访我，问我究竟是怎么能创作出如此迷人而复杂的音乐的。不，或许不是采访，而是有许多人来过来向我拜师，对我说：“杜达老师，请你也教我这些技巧吗？我对此真是如痴如醉，我也想学习一番，成为一名真正的音乐家！”
可是，这些都不过是我的幻想而已。我依然生活在局促而脏乱的屋中，与我的这些在梅雨天里散发着腐朽味道的木质乐器为伴。现在倒好，连宇航姐姐也不太回来了，我的脏衣服堆了好几天都无人帮我洗掉，而冰箱里储藏的食物也不多了。
“你到底去干什么呢？”有一次她好不容易出现在我面前，我抓紧时间问道，害怕她再次离开，“你知不知道我……”
“知道知道……”她拎着大包小包，放到我面前，我看到里面都是一些食物和衣服，“但我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忙，因此……”
“因此也不知道回家吗？”
“家？”她笑了，不过似乎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杜达，我们可没有结婚呢。”
“但也生活在一起，不是吗？”
“这是你要的吃的东西，还有换洗的衣服，那些旧衣服就都扔了吧。”
“什么？”我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长久以来我们的生活都很拮据，宇航姐姐是最懂得如何节约的了，怎么会让我将脏衣服丢掉了事呢？
“你还需要什么？”
“不，我是问你是不是最近发财了？”
“发财？”
“不然为什么这么大方？这一点也不像过去的你。”
“你又怎么知道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
“因为我们一起生活了很久。”
“并没有久到相互完全理解的程度。”她的话令我感到心寒，我本以为她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研究音乐的，而通过DreamTheater让我初等舞台的建议也是她提出来的，她不仅仅是我生活的照顾者，同时也可以说是我的经纪人，甚至梦想的缔造者。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非常生气，“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发了横财？”
“没有。”
“或者是……”我不想说另外一个令我更愤怒的可能性。
“或者在外面傍大款了？”她却轻描淡写的道，“杜达先生，您如果了解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对这件事毫无兴趣。”
“那你为什么整天都往外跑？”
“杜达，”她最终还是走过来，将双手搭上我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这个世界上不止你一个人拥有理想。”
“我不理解你说的话。”
“是的，我承认你是个天才，是个音乐方面的天才，可是我也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业。”
“那好办，我帮你一起完成就好了。”我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好了，你想要去做什么，我一定会帮助你，你是我最爱的人。”
“呵呵，你把完成梦想看得如此简单啊。”她松开了手，然后穿上鞋走到门边，头也不回地对我道了再见，“我还有事要忙，你照顾好自己。”随后就带上了门离开了。
我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在屋中不停地怒吼着，用拳头捶打着那些腐朽的木头，看着木屑四溅出来，听着琴弦发出的令人战栗的尖锐声音，感到自己仿佛被她给背叛了。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她在忙点什么了。因为威尔斯秀的这几期节目已经成为了当下热议，虽然我不太出去，但为了获取足够的日光照耀，我也会咋清晨的时候出去散步，而正是在散步的时候我听到了别人的对话。他们是在说威尔斯秀的内容，而这些内容我听起来是如此熟悉。
因为他们不仅提到了我这个音乐家，还提到了曼蒂、纳逊尔、阿多斯、露西和戴小雯——那个我曾无情批评过的女孩子，我直到现在还有些后悔，因为我的话太过严厉了，恐怕会对她造成一些心理阴影吧！但是……
但是为什么“威尔斯秀”的内容会涉及这些呢？这明明是白日梦剧场播出的内容，为什么会被其他的节目播出？
我马上回到家试图接入埃洛伊世界，可是这才发现我家里的那台接入椅已经非常陈旧了，连开机都不行。我只好用我仅剩的一点钱到了一家公共娱乐场所接入了威尔斯秀。
于是，我就看道了宇航姐姐之所以这么忙的原因，原来她不过是在忙自己那毫无意义的、愚蠢至极的真人秀罢了！
这也不算什么，令我感到更不平衡的是我查到了他们节目的接入率，是当时白日梦剧场那一期的好几倍！
怎么回事？为什么人们不懂的欣赏我的杰作，而要去看这些毫无意义的八卦和对话呢？我完全不理解。
“先生，请付钱！”那个小白并不畏惧我的气势汹汹。
“我当然会付钱！”我将脑袋凑过去，接受它的扫描。
“善意提醒，余额……”
“滚开！”我一把推开它，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原来如此！我在黑暗中沉思了不知多久，终于想明白了她究竟是在做什么：我还奇怪她为什么要带上那副直播墨镜呢！本来以为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面目，却想不到是为了记录下什么来！而她所记录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威尔斯公司，通过真人秀的方式来放送出去。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她做什么事情我也管不着，可是她……为什么世人对于我的杰作不感兴趣，而对于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却如此热衷呢？
曼蒂作为一个有夫之妇，甚至是一个孩子的妈妈，究竟能不能和纳逊尔这个低保户好上呢？她的丈夫席那又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一个婚姻中的恶魔，还是一个能成全他们的好人？
——这种愚蠢的戏有什么好看的呢？
纳逊尔不过是一个无业有名，是一个要靠妈妈照顾的低保户，他所谓的写小说又是指什么呢？想不到他还经常善意地帮助那些穷人么！而面对自己的危机，他究竟能不能获得埃洛伊影视公司的认可呢？
——这种愚蠢的戏有什么好看的呢？
露西女士虽然是莫洛克机器人公司的高管之一，并且即将举办新一届的机器人运动会，但她本人却是一个地下组织人类运动社的成员。不过她与社员之间存在矛盾，究竟她们能不能携手并进呢？这场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的比拼结果如何呢？还有谜一般的阿西莫夫先生究竟扮演着什么秘密角色？
——这种愚蠢的戏有什么好看的呢？
当然，我们最担忧的还是阿多斯先生的命运。他身为平衡局的一员，却堂而皇之地向大众说自己在研究暗网，甚至将那些恐怖分子的布道称之为被遗忘的圣经！他会受到平衡局的严厉处罚吗？什么？事情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阿多斯不是罪人，而是英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突然冒出来的恐怖分子联系人朵朵又是个怎样的人物？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平衡局的圈套咯？
——这种愚蠢的戏有什么好看的呢？
当天晚上，我看着周宇航又将一袋袋东西丢在我眼前，忙着要离开。这时，我用铁钳般的双手搂住了她。
“怎么了？”她似乎觉得我是要温存一番，“我忙了一天了，都没洗澡呢。”
“哼，”我闷哼一声，“想不到你连朵朵都不放过。”
“什么意思？”我明显感到她的身子在颤动，却不肯回过头来，似乎难以面对我的质问，“你看了什么？”
“我都看过了一遍，你的节目。”我硬是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威尔斯秀，每一期我都看过了，当然包括最新的一期。”
“那是……我也不知道朵朵是这样的人。”
“你不知道？”我感到不可思议，“还是你在利用朵朵，完成你们这个秀？”
“你不理解我们的工作。”
“不理解？不就是编造出下三滥的剧本，来吸引那些分辨不出好坏的愚蠢的观众嘛！我为朵朵感到悲哀。”
“有什么好悲哀的。”
“我认为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都没见过她几面。”
“像她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是恐怖分子呢？”
“请你不要妄议这些事情。”
“这显然是陷害和阴谋。”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你有没有摸过自己的良心呢？”我指着她的胸口，“即便她是个坏蛋，但你也没有必要将她的事情播放出来。”
“没有必要？”
“你们这样做不仅毁掉的是她，更是她的家人。“
“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要我说，你们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接入率罢了。”
“哦？”
“你们可以不播出所谓的事实真相的。”
“即便不是我们播出，也会有其他影视公司播出的，平衡局需要通过媒体来宣扬这件事情。”
“来洗白阿多斯先生，度过这个难关吗？”
“这与你无关。”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公司来播出呢？”
“我说了，即便不是我们播出，也会有……”
“是你的建议吗？”
“我？”
我感到她完全变了：“这样的话，你就能顺利成为一个大导演，不是吗？在你看来，接入率的多少就是衡量你是否成功的标准？”
“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怒目圆睁，“你其实根本就不想帮助我完成我的理想，你只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只是在搜集一些素材，搜集一些有趣的事情——当然，这些所谓有趣的事情，在我看来不过是下三滥的八卦和阴谋诡计吧了。但是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庸俗无聊的人，愿意接入这些真人秀。”
“我说了，你不理解我的工作，请不要随意评判。”
“我想不到你是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我简直不想再看她一眼了，“那你走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我转过身去，看着屋外大雨瓢泼。
然而当我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周宇航依然站在门口，用一种无奈而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你怎么还不走？”
“我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她说道。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样的人？”
“只是为了自己，而不考虑别人，甚至是自己的爱人。”
“爱人？”
“你说过你爱过。”“当然。”
“但……为了爱人做点什么，你也不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可你这么做是背叛我。”
“背叛，”她却走了进来，一点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似乎是想和我争执下去了，“你好意思说背叛？”
“如果你不热爱音乐，你可以从一开始就提出来的。”
“我只是为了完成你的理想——我爱人的理想，所以才帮助你。”
“谢谢你的帮助。”
“可是你怎么就从没想过我想要做什么呢？啊？”她慢慢靠近我，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过来，让我节节后退，“你是否从没有想过我的理想？而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发泄性欲的工具？把我当成一个呼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保姆？”
“不……”我想反驳什么，可是在她那骇人而灼热的目光下，我什么话都说不出，“不……”
“我也是和你一样的人，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是的，我是相当导演，我不甘心成为一台人肉摄像机，我有什么错吗？杜达！我已经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就不能为我付出一次吗？我当然爱你，不然我不会和你上床，我也不会舍得花钱帮你买这么多木头，也不会耐住性子和你一起演奏……演奏其实我觉得无聊之极的音乐，你知道吗？”
“无聊之极……”我喃喃地重复道，我不敢相信我们乐队最好的键盘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你……”
“是的，我觉得你的音乐一点意思都没有！你满意了吗？”她对我嘶吼道，“半点意思都没有！”
“这是你的真话吗？”
“但你一定也觉得我的理想也一文不值吧？”
“不……”
“呵呵，刚才还那么说来着。我给你钱、给你我的肉体、甚至给你我宝贵的时间，为你操劳、为你做这么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到头来你却指责我背叛你？我们难道仅仅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吗？不，就利用来说，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利用我来完成你的理想吗？”
“你怎么……”
“不是吗？无论是DreamTheater还是白日梦的计划，都是我挡在你前面，帮你解决困难、帮你说好话，这样你才最终能站在那个舞台上演奏你那穷极无聊的前卫摇滚，难道不是吗？”
“是的，但……”
“好了，现在轮到我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了，你却那么说！说我是背叛了你，说我其实在利用你，难道说你一点都不愿意支持我的理想吗？我是相当导演，这有什么错吗？还是我愿意一辈子成为一台人肉摄像机，在千仞的悬崖边跳来跳去，冒着跌入万丈深渊的危险赚取一点能给你买东西的钱？甚至有时候还要被人骑在身上，逼我舔舐那些肮脏的器官，你明白我做过什么艰难的事情吗？”
“我当然……”
“不，你不知道！你以为这些东西、这些食物和衣服，是可以平白无故的出现的吗？不，那是靠我的汗水和性命换来的啊！仅仅是出于爱你，我做了这些我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而现在，好不容易我的节目有了起色，威尔斯先生也愿意让我当一回导演了，这个时候，你却对我说我的节目不过是庸俗无聊的八卦，而我搜集素材的行为是背叛你，有你这么爱我的人吗？还说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杜达先生！我支持了你这么久，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好意思说这种话吗？”她歇斯底里起来，但是她的话却令我无法反驳。
“你不可以相信威尔斯。”
“是吗？可是他至少比你强，能让我当上导演。”
“你情愿选择威尔斯吗？”
“我当然不爱他，我只是需要他和他的公司，正如你说的，你也需要我和那个白日梦剧场的节目。”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但脑子里一片空白，因为她的话处处说到了点子上，是的，这么多年来她的确付出了更多的心血，以让我得以最终实现我的理想，难道我是真的误会她了吗？她也有自己的理想，不是件好事吗？这不是正是我在布道中所说的，希望每个人都能拿对自己的剧本再进行演出吗？
“再见了，杜达。”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沉默不语的我，慢慢走向门口，仿佛想要和这间屋子告别了。
这时，我站了起来，不合时宜地说出了会让她更加不高兴的话：“宇航，我知道你的理想了，可是……正如我的演出不为世人所理解一样，你为什么要去追求接入率呢？这能证明什么吗？每个人都是不为别人所理解的啊，我甚至能想到你为了接入率的高低会做出什么……”
“做出什么？”她猛然停住，双手握拳。
“你已经做出来了，你害死了朵朵。”
“你说是我害死了她？”
“我害怕你还会害更多的人。”
“包括你吗？”
“不，我只是提醒你一点：接入率的高低和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伟大的导演毫无关系。”“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如果没有人赞同你的音乐，观众们都面无表情地走过你的舞台，甚至往你身上丢脏物的话，你真的会高兴吗？”
“并不会这么极端……”
“但你也说了，如果别人都不理解你的艺术，该怎么办？”
“我只是说接入率不是衡量艺术高低的标准，大部分人的审美都低得很。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下去了，回到我身边吧，趁着还没有做更多的不好的事情。”
“呵呵，不好的事情？你就这么不支持我的理想？”
“不，”我感到我又把话题绕回去了，“当然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失去了自己的理想。”
“笑话，现在我已经成为了导演，我只是需要更多的作品罢了。”
“可是你……这样下去，你的作品只能越来越糟糕啊！”
“糟糕？！”这句话戳中了她的痛楚，她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狰狞面目盯着我，眼中冒出了火光，“糟糕？”
“我……”我害怕的往后退着，但依然摇头道，“我不喜欢你的作品，真的。”接着，我只是听到一声巨响，然后看到有某个物体以极快的速度砸在我的额头上，最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只听到她也这么说道：“我也不喜欢你的作品，真的。”
我们真的相互不喜欢了吗？
不是针对对方的个人，而是针对对方所追求的理想和其成果。
我感到自己的泪水如屋外的大雨般倾盆而下。
冷冰冰的、黑漆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