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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前卫的东西可真搞不懂：不通过语言怎么表达意义呢？
哈哈哈……看到那个自称叫戴小雯的女孩突然绕着后台跑起圈来，我就不禁捂着嘴巴猛笑。不过我并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所以没有笑出声，而且我周围都是自己并不认识的家伙，我可不想让他们注意到我。
可是当这个胖妞跑圈的理由终于被人揭露出来的时候——我觉得那个周宇航女士真实个非常聪明的女人，竟然能看穿她的目的——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还差点将嘴里的一口水也喷了出来。
不过旁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行为，因为他们本身也对这件事情感到很滑稽。不过仔细想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或许是那个女孩子的基因天生有残缺——我听说过类似的研究，说是天生肥胖的原因和基因有关，因此我们不应该过分地嘲笑她。只是……只是……
尽管这么劝说自己，我依然无法摆脱笑意。毕竟是白日梦剧场的节目组在这里举行如此严肃的直播，而她居然自顾自地跑了起来。而更没有令我想到的是其后的转折，在周宇航和杜达用什么“自我梦想”之类的教育那个戴小姐之后，她似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动不动。
“或许是太累了吧。”我心想到，而那个阿多斯先生也在为戴小姐开脱，还用别影响大家吃饭来打断杜达的批评，“这些人还真有趣呢！”我看着阿多斯，他显然来自平衡局吧，而他身边坐着的一脸严肃的女士应该也是社会上的高层，不是埃洛伊公司就是莫洛克公司的领导，这从气质上就可以分辨出来。除了他们和戴小姐之外，坐在前排似乎依偎着的曼蒂和纳逊尔也一直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在我看来他们的“结合”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从各种肢体语言上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相互产生了好感。可是……可是曼蒂不是个孕妇吗？难道她已经产生了出轨的念头？还有那个纳逊尔先生，显然是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这样的人无论对那个女士都没有吸引力吧，为什么曼蒂却会喜欢上他呢？
我不禁摇了摇头，感到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的确很多。就说舞台上的杜达和周宇航好了，我好不容易听明白了他们参加节目的目的是为了通过时间囊将我们困在里面，不能出去，而且被困的时间长达两个礼拜，这样他们就可以演奏许多所谓的“音乐”来给我们听……哦不，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实现自己的理想了。但这到底算什么理想呢？不过是一些计算机也能发出的声音罢了，在我看来，无论是电子信号模拟出的声音，还是通过他们手上古怪的木头所敲击出来的“音乐”，都听上去毫无区别嘛！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让白日梦节目组不惜代价也要让他们的愿望实现呢？据我所知——我也是白日梦剧场的老观众了——若非是能引起强烈社会反响，也就是一定能引得大量人接入的企划，不然的话埃洛伊影视公司是不会通过的。但以我个人的愚见，这个杜达实在是毫无爆点，如果我是节目的制片人的话，一定不会让他进入节目。我还以为以后会发生什么惊人的事情呢！但想不到在吃早饭的时候，杜达就像个猴子一般在餐桌上上窜下跳，说着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话。
都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在教育了戴小雯以及被阿多斯先生打断之后，他跟随周宇航下了讲台，不过当我们再次聚集到剧场里的时候——毕竟在这里没有其他的事情好做，既没有接入椅也没有其他的娱乐设施，我们只好任这个杜达为所欲为，不过我想其他人心里都和我一样，在思考着会不会发生什么更有趣的事情，所以才沉默的吧！
于是在演出之前，他这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还没有说音乐的另一个特色，是的，就是唱词了，在过去……人类称呼它为歌词。但你们或许会疑惑，因为即便是DreamTheater这个我们所制造出的程序，不也有所谓的歌词吗？”
“等等，”智子小姐发现了一个重点，“你是说你们制造了DreamTheater的程序？”
“当然如此，”周宇航解释道，“因为这是必须的第一步。”
“此话怎讲？”大家都不太明白，因为大家都认为DreamTheater或许是影视公司或者埃洛伊公司提供的，却想不到是一个普通人制作出来的。
“我想正是因为由我们个人制作，所以DreamTheater听起来也会和其他程序不太一样吧！”周宇航显得很有信心，不过我倒没有听出什么来，我只是出于无聊才到这个真人演出的活动里看看，“因为它的音乐毕竟有许多片段是由我和杜达完成的。”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吗？”智子依然不明白，“既然是你们做了这些音乐，为什么要借用DreamTheater的名字？”
“我说了，这是前奏罢了。如果我们突然一跃而出，说人类也可以制作出音乐，甚至比计算机程序制作的更加精美和有意义，那么没人会相信我们的吧？因此我们借着那个愚蠢的节目来让大家一点点地适应我们，甚至对DreamTheater产生一定的兴趣。”
她说的没错，虽然我对DreamTheater不太有兴趣，但对“那节目是愚蠢的”很同意。不过也是因为我无事可干，所以在胡乱接入的时候正好接入到了那个节目。但听周宇航这么了解，我心想难道她也是节目的什么成员之一？
没等我思考完，脑筋比我转得更快的智子就继续问道：“这么说周小姐也是节目的工作人员？”
“啊？”她突然有些大惊失色，“我？”
“不然DreamTheater是怎么进入节目的呢？我们知道这些背景音乐是由埃洛伊公司或莫洛克公司提供的，恐怕私人制作的程序是无法通过审核的吧。”智子有些严肃，“难道说这个DreamTheater是节目组内部人员提供的吗？”
“这个就不要深究了。”周小姐故意不说，“总而言之，我们借着DreamTheater打响了第一炮。而在不久之前，我们也开过DreamTheater的全息演唱会，那个时候就有十多个人前来观看了。”
“是的，那是第二步。”
“没错，现在就到了我们幕后人员亲自上阵的时候了。我和杜达已经研究了音乐好几年了，趁这个良机，我们想将所有美妙的音乐——尤其是杜达深入研究的前卫摇滚奉献给大家！”
“到底什么是前卫摇滚呢？”智子的数据库里显然没有相关的资料，但我想这也许是来自暗网。其实我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多少也知道点暗网的事情，不过我并没有登录成功过，因为即使是那些曾看上过几眼的人，也大多没有机会再访问一次了。不过这在大众中已经不能算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平衡局似乎对此三缄其口，想要否认其存在，并且也对曾登陆过或者承认其存在的人进行封口，要么是通过金钱要么是通过一些令人发寒的手段吧。
——但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而且我对那些隐秘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兴趣。我对于自己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满意，有非常和睦美满的家庭，孩子也刚刚能说话了。而且更美妙的事，我能随时接入自己感兴趣的节目，虽然不像那些特殊人士，比如平衡局的高管那样可以接入隐秘的频道，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成问题。我不会去过分追求什么东西，这个世界能让我存在着，能让我开心地度过每一天，我就满足了。因此我刚才也并不理解杜达所说的自我理想是什么东西，我的理想不就是能开心过好每一天吗？能和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吗？当然，我还必须在这里肚子度过两个礼拜的艰难时光，不过一想到之后就可以回到甜蜜的家里，那么这些时光也就不再难熬了。况且，或许可以听听他们说一些胡话来寻开心。
杜达的语气可以说是相当严肃了，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智子小姐，恐怕你是无法理解的……因为在过去，人类所制造出来的音乐，有很多都有歌词，而那些歌词与现在的极为不同。现在来说，那些程序所制造出来的歌词都是批量生产的，没有自己的灵魂。但过去不同，那个时代的歌词是有自己深刻意义的。”
“那个时代吗？”智子再次指出了重点，“但杜达先生怎么知道过去的事情？”
“呵呵，智子小姐的记忆恐怕比我好吧？”
“但我依然不知道那些事情。”
“那应该是你的主人没有将相关的资料注入，”周宇航站出来解围，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无法理解他们的话，什么歌词能表达意义之类的，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义不就是活着和开心吗，需要表达什么不同的意义吗，“是的，现在我们计算机程序所制造出来的歌词，不外乎表达了一些欢快的情绪，以及对于现世美好的歌颂。但这只是所有意义的一部分，说出来恐怕会吓智子小姐一跳，但对我们人类来说，我们关心的东西不止这些，或许远远不止这些。”
似乎为了显示自己才是这期节目的主人，杜达立即结果宇航姐姐的话茬：“暴力、无政府主义、叛逆和死亡，这些都可以成为意义的一部分，也即主题。换言之，前卫摇滚这个音乐形式是可以有无穷的主题的。甚至还有对某些理论的解释，比如心理学和科学。我当然知道前者已经被证明是落伍的、迷信的学科，但是……是谁这么说呢？难道平衡局这么说，我们就要相信吗？”
“还有其他的主题，”周宇航在台上和杜达一唱一和着，不过这次似乎是为了阻止他乱说才插嘴，“比如幻想和传说，而且并不停留于描述人们的现实生活、物质生活。更重要的是描绘人的精神世界，你们知道什么是精神世界吗？”
“我知道，”似乎对这两个人组成的所谓乐队十分倾心的纳逊尔先生抢着道，“那是指人的内心世界、心灵世界。”
“说得好！而我们所要阐发的主题就是关于精神转变的隐喻或者对于理想社会的探寻，也即乌托邦或反乌托邦。”杜达的话显得非常深奥难解，不过或许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我感到自己对此毫无兴趣，甚至不想再听下去就像马上冲出时间场，不过周围的人尽管有的在打哈欠，却依然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看来……大概他们只是在想着中午也能吃到埃洛伊公司准备的美味吧，这也是我之所以乖乖留下来的唯一原因，如果没有什么劲爆的事情发生的话，谁会愿意听这些无法理解而又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话呢，“心灵甚至宗教……呵呵，我想现在已经没有人理解宗教了吧。当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秘密存在着许多宗教，比如那个睡教……”
哦，我听说过睡觉，说是认为虚拟世界里有个神之类的。不过在我看来都是些精神错乱而已，不过同样也几乎精神错乱的曼蒂似乎很认同，她也站起来激动的道：“我非常喜欢心灵上的主题，难道说杜达先生也要以此来演奏一曲吗？并且歌词也是有关于心理学？”
“我有很多很多作品需要演奏，”杜达显然有备而来，但我越听越觉得无趣，从一开始我就对那个摇篮曲嗤之以鼻，不过是将音乐的速度变慢了而且，而且用更加古怪的音色来呈现，如果是计算机程序的话也可以模仿，这并不算什么惊人的举动，“主题并不仅仅限于心灵。还有许多超现实的主题，关于这个寰宇、这个时空、这个匪夷所思的存在本身。然而，从……我还学习到，音乐的歌词不仅仅可以表达这些虚无缥缈的主题，它们同样还可以批判这个社会。”
“杜达先生！”智子似乎从耳朵里拽出了什么东西，将它藏在手心，而她的语气有些许不安，“刚才导演……我是说请您不要说这些不太妙的……”
“不太妙？呵呵，”杜达显然对智子的提醒无动于衷，“您是说导演让我不要大放阙词吗？毕竟这是在现场直播？”
“是的。”
“虽然幻想令人神往，但每个人都扎实地生存在这片土地之上，被无数的机构所奴役和管辖，看那些看似为我们着想的机构又是否真的为我们着想呢？还是他们……”我看出来了，智子从耳朵里拽出来的无意识无线耳麦，我想现在在外面的导演一定在要求智子阻止杜达先生的疯言疯语吧！毕竟这些话会引发不太妙的后果，但……我感到杜达实在幼稚，虽然这些机构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点毋庸置疑。但是没有这些机构，我们又怎么生存下去呢？没有埃洛伊提供的虚拟世界？我不敢想象。没有莫洛克提供的方便智能的机器人？我不敢想象。甚至没有平衡局在维持我们生活的安全，我也无法想象。尽管我听说有许多人都被平衡局抹除了，但不正是因为他们想要破坏我们美好的生活，才被赶出了我们的社会吗？而杜达看似正是这样的人呢！
“所以还不赶快结束直播，让我们早点回去，尽管时间可能才过了一两个小时。”我心道，不过智子小姐并没有什么举动，而是对着旁边激动得想要阻止杜达的周宇航做了个手势。
我感到非常奇怪，既然在外面安迪都让智子阻止杜达的胡言乱语了，为什么她却不为所动呢？难道这个机器人程序错乱了不成？
只听杜达继续激昂的道：“但只有在批评中才能进步，我们不正是因为过分沉迷在这个乌托邦的世界中才会忘记过去那些真正的美好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吗？我们的世界，不，我们的虚假的世界只会越来越让我们脱离自身，甚至将自身遗忘，最终我们成为了这个社会所塑定的模样，每个人都几乎一模一样，失去了自身的个性。就像这个……”他的目光又钉在了戴小雯的身上，不过并没有说下去，显然是想给她留个面子。
不过尽管我刚才还在嘲笑戴小雯，但我现在也觉得她并没有那么可笑了。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我如果是个没有风花雪月过的大学生，而且还因为身材上的缺点被周围的同学嘲笑，甚至在各种活动中都没有伴侣的话，我也会选择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更苗条一点。而除去危险的手术之外——或许这个戴小雯也没有钱进行手术吧——运动就是最好的方法了，既然杜达的演讲如此无聊，即便是演出也和DreamTheater区别不大，那干嘛不趁着在时间场中的机会好好运动一下呢？更何况我认为她这么着急地想要减肥，恐怕是因为接下来马上有一些活动要参加吧？我记得自己大学时的各种交谊舞会，没有伴侣的人会受到许多嘲讽，甚至于最终不敢参加活动，就这样独自一人在寝室中默默流泪，这才是莫大的耻辱呢！
“是的，这就是概念音乐。”周宇航跳了出来，似乎想要阻止杜达气势逼人的演讲，大概是因为他看到我们都对此不感兴趣吧，甚至对此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因为他仿佛是在说我们都是无能之辈、都是只能屈服于社会的安排、都是失去了自我的人似的，“所有的音乐，不光是一首歌的音乐，而是许多首歌的音乐都围绕着一个共同的伟大的主题，这就是前卫摇滚之所以前卫的地方。而正因为主题的复杂和宏大，有时候需要十多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来演奏……”
“什么？半个小时？”智子在旁边惊呼出声，而我也有些惊讶，因为之前的摇篮曲只有几分钟罢了，而她却说要演奏半个小时的歌曲，并且只有一首歌，“这是为什么呢？”
“我说了，因为主题太过复杂和宏大。“
“而且是叙事的，”杜达再次掌握主动，我感到他和周宇航之间似乎有一些小摩擦吧，因为一会儿他抢着说话，一会儿她又抢着说话，不过杜达显然想要争取更多的主动，“通过音乐和歌词来描绘一段故事，而主题正是因为故事的存在而能生动而具体的表述出来。”
“我明白了，”智子似乎完全忘了导演的提示，似乎也并未感到这些话题有多么荒唐和无聊，居然顺着他们的话继续聊了下去，“就是说在音乐的伴奏之下，这些描述具体的歌词念了出来吧？”
“呵呵，这你的理解就太肤浅了。”杜达依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仅仅是个歌词描述了这个故事，更重要的是——我们之所以称之为前卫音乐而不是前卫诗歌朗诵，是因为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歌词而是音乐本身，是不同的乐器相互之间的配合呢！”
“乐器的配合？它们能……”
“是的，音乐本身也具有叙事性，不知道智子小姐你能够理解吗？”
“不可思议，你是在说音乐……通过这些声音，尽管不是用语言来表述，但是也能表述出相应的主题甚至故事情节？”
“当然如此，”杜达的额头上似乎渗出了汗水，“虽然做的还不够到位，但我在尽力地接近这些伟大的企图，只是资料和信息太少了，我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但我们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周宇航叫道，语气里充满了满满的信念，“虽然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但是你们只要听一听我们的音乐就能明白了，比如接下来我们要演奏的一曲，它表达了人类去外太空探索的伟大旅程。”
“因此有许多歌词吗？”“不，”周宇航已经握起了一个黑白相间的乐器，我似乎记得她称之为键盘的，不过我认为只是染了些颜色，真正发出声音的还是计算机程序吧，我可不相信他们的胡话，人怎么能制作出这些音乐呢，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既然机器就能制作出来的话，“没有歌词，是纯粹的音乐。但是迷人和能引起你们启发的是，音乐本身就已经足够描述这件我们似乎许多年没有做过的事情了。”
“你是说音乐这种抽象的声音在讲述人类探索太空的历程？”智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而台下的观众也发出了一片哗然。
“正是如此。”她奏响了第一个音，不过却一直按在所谓的琴键上，让这个音一直在剧场中延续着。
我感到非常刺耳。
真是搞不懂呢！抽象的声音又不是语言，怎么能表达确切的意思呢？这种东西真的有意义吗？还是仅仅是哗众取宠？
不过还是耐心再听下去好了，反正也没有事情可做。而我周围大家的意思也是如此，如果他们真的不过是一对疯子，那么导演一定会让我们出去的吧！
不过我看着智子似乎也对此深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还解下了自己和导演联系的无线耳麦，我就感到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
难道那个毫无人性的机器人也对此产生了所谓的“兴趣”吗？
我叹了口气，感到还是我过去的生活更加舒适。尽管没有任何秘密可以探索，但是这种确定性让我感到安全和幸福。
可是当这个胖妞跑圈的理由终于被人揭露出来的时候——我觉得那个周宇航女士真实个非常聪明的女人，竟然能看穿她的目的——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还差点将嘴里的一口水也喷了出来。
不过旁边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行为，因为他们本身也对这件事情感到很滑稽。不过仔细想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或许是那个女孩子的基因天生有残缺——我听说过类似的研究，说是天生肥胖的原因和基因有关，因此我们不应该过分地嘲笑她。只是……只是……
尽管这么劝说自己，我依然无法摆脱笑意。毕竟是白日梦剧场的节目组在这里举行如此严肃的直播，而她居然自顾自地跑了起来。而更没有令我想到的是其后的转折，在周宇航和杜达用什么“自我梦想”之类的教育那个戴小姐之后，她似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动不动。
“或许是太累了吧。”我心想到，而那个阿多斯先生也在为戴小姐开脱，还用别影响大家吃饭来打断杜达的批评，“这些人还真有趣呢！”我看着阿多斯，他显然来自平衡局吧，而他身边坐着的一脸严肃的女士应该也是社会上的高层，不是埃洛伊公司就是莫洛克公司的领导，这从气质上就可以分辨出来。除了他们和戴小姐之外，坐在前排似乎依偎着的曼蒂和纳逊尔也一直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在我看来他们的“结合”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从各种肢体语言上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相互产生了好感。可是……可是曼蒂不是个孕妇吗？难道她已经产生了出轨的念头？还有那个纳逊尔先生，显然是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这样的人无论对那个女士都没有吸引力吧，为什么曼蒂却会喜欢上他呢？
我不禁摇了摇头，感到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的确很多。就说舞台上的杜达和周宇航好了，我好不容易听明白了他们参加节目的目的是为了通过时间囊将我们困在里面，不能出去，而且被困的时间长达两个礼拜，这样他们就可以演奏许多所谓的“音乐”来给我们听……哦不，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实现自己的理想了。但这到底算什么理想呢？不过是一些计算机也能发出的声音罢了，在我看来，无论是电子信号模拟出的声音，还是通过他们手上古怪的木头所敲击出来的“音乐”，都听上去毫无区别嘛！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让白日梦节目组不惜代价也要让他们的愿望实现呢？据我所知——我也是白日梦剧场的老观众了——若非是能引起强烈社会反响，也就是一定能引得大量人接入的企划，不然的话埃洛伊影视公司是不会通过的。但以我个人的愚见，这个杜达实在是毫无爆点，如果我是节目的制片人的话，一定不会让他进入节目。我还以为以后会发生什么惊人的事情呢！但想不到在吃早饭的时候，杜达就像个猴子一般在餐桌上上窜下跳，说着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话。
都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在教育了戴小雯以及被阿多斯先生打断之后，他跟随周宇航下了讲台，不过当我们再次聚集到剧场里的时候——毕竟在这里没有其他的事情好做，既没有接入椅也没有其他的娱乐设施，我们只好任这个杜达为所欲为，不过我想其他人心里都和我一样，在思考着会不会发生什么更有趣的事情，所以才沉默的吧！
于是在演出之前，他这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还没有说音乐的另一个特色，是的，就是唱词了，在过去……人类称呼它为歌词。但你们或许会疑惑，因为即便是DreamTheater这个我们所制造出的程序，不也有所谓的歌词吗？”
“等等，”智子小姐发现了一个重点，“你是说你们制造了DreamTheater的程序？”
“当然如此，”周宇航解释道，“因为这是必须的第一步。”
“此话怎讲？”大家都不太明白，因为大家都认为DreamTheater或许是影视公司或者埃洛伊公司提供的，却想不到是一个普通人制作出来的。
“我想正是因为由我们个人制作，所以DreamTheater听起来也会和其他程序不太一样吧！”周宇航显得很有信心，不过我倒没有听出什么来，我只是出于无聊才到这个真人演出的活动里看看，“因为它的音乐毕竟有许多片段是由我和杜达完成的。”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吗？”智子依然不明白，“既然是你们做了这些音乐，为什么要借用DreamTheater的名字？”
“我说了，这是前奏罢了。如果我们突然一跃而出，说人类也可以制作出音乐，甚至比计算机程序制作的更加精美和有意义，那么没人会相信我们的吧？因此我们借着那个愚蠢的节目来让大家一点点地适应我们，甚至对DreamTheater产生一定的兴趣。”
她说的没错，虽然我对DreamTheater不太有兴趣，但对“那节目是愚蠢的”很同意。不过也是因为我无事可干，所以在胡乱接入的时候正好接入到了那个节目。但听周宇航这么了解，我心想难道她也是节目的什么成员之一？
没等我思考完，脑筋比我转得更快的智子就继续问道：“这么说周小姐也是节目的工作人员？”
“啊？”她突然有些大惊失色，“我？”
“不然DreamTheater是怎么进入节目的呢？我们知道这些背景音乐是由埃洛伊公司或莫洛克公司提供的，恐怕私人制作的程序是无法通过审核的吧。”智子有些严肃，“难道说这个DreamTheater是节目组内部人员提供的吗？”
“这个就不要深究了。”周小姐故意不说，“总而言之，我们借着DreamTheater打响了第一炮。而在不久之前，我们也开过DreamTheater的全息演唱会，那个时候就有十多个人前来观看了。”
“是的，那是第二步。”
“没错，现在就到了我们幕后人员亲自上阵的时候了。我和杜达已经研究了音乐好几年了，趁这个良机，我们想将所有美妙的音乐——尤其是杜达深入研究的前卫摇滚奉献给大家！”
“到底什么是前卫摇滚呢？”智子的数据库里显然没有相关的资料，但我想这也许是来自暗网。其实我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多少也知道点暗网的事情，不过我并没有登录成功过，因为即使是那些曾看上过几眼的人，也大多没有机会再访问一次了。不过这在大众中已经不能算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平衡局似乎对此三缄其口，想要否认其存在，并且也对曾登陆过或者承认其存在的人进行封口，要么是通过金钱要么是通过一些令人发寒的手段吧。
——但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而且我对那些隐秘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兴趣。我对于自己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满意，有非常和睦美满的家庭，孩子也刚刚能说话了。而且更美妙的事，我能随时接入自己感兴趣的节目，虽然不像那些特殊人士，比如平衡局的高管那样可以接入隐秘的频道，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成问题。我不会去过分追求什么东西，这个世界能让我存在着，能让我开心地度过每一天，我就满足了。因此我刚才也并不理解杜达所说的自我理想是什么东西，我的理想不就是能开心过好每一天吗？能和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吗？当然，我还必须在这里肚子度过两个礼拜的艰难时光，不过一想到之后就可以回到甜蜜的家里，那么这些时光也就不再难熬了。况且，或许可以听听他们说一些胡话来寻开心。
杜达的语气可以说是相当严肃了，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智子小姐，恐怕你是无法理解的……因为在过去，人类所制造出来的音乐，有很多都有歌词，而那些歌词与现在的极为不同。现在来说，那些程序所制造出来的歌词都是批量生产的，没有自己的灵魂。但过去不同，那个时代的歌词是有自己深刻意义的。”
“那个时代吗？”智子再次指出了重点，“但杜达先生怎么知道过去的事情？”
“呵呵，智子小姐的记忆恐怕比我好吧？”
“但我依然不知道那些事情。”
“那应该是你的主人没有将相关的资料注入，”周宇航站出来解围，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无法理解他们的话，什么歌词能表达意义之类的，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意义不就是活着和开心吗，需要表达什么不同的意义吗，“是的，现在我们计算机程序所制造出来的歌词，不外乎表达了一些欢快的情绪，以及对于现世美好的歌颂。但这只是所有意义的一部分，说出来恐怕会吓智子小姐一跳，但对我们人类来说，我们关心的东西不止这些，或许远远不止这些。”
似乎为了显示自己才是这期节目的主人，杜达立即结果宇航姐姐的话茬：“暴力、无政府主义、叛逆和死亡，这些都可以成为意义的一部分，也即主题。换言之，前卫摇滚这个音乐形式是可以有无穷的主题的。甚至还有对某些理论的解释，比如心理学和科学。我当然知道前者已经被证明是落伍的、迷信的学科，但是……是谁这么说呢？难道平衡局这么说，我们就要相信吗？”
“还有其他的主题，”周宇航在台上和杜达一唱一和着，不过这次似乎是为了阻止他乱说才插嘴，“比如幻想和传说，而且并不停留于描述人们的现实生活、物质生活。更重要的是描绘人的精神世界，你们知道什么是精神世界吗？”
“我知道，”似乎对这两个人组成的所谓乐队十分倾心的纳逊尔先生抢着道，“那是指人的内心世界、心灵世界。”
“说得好！而我们所要阐发的主题就是关于精神转变的隐喻或者对于理想社会的探寻，也即乌托邦或反乌托邦。”杜达的话显得非常深奥难解，不过或许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我感到自己对此毫无兴趣，甚至不想再听下去就像马上冲出时间场，不过周围的人尽管有的在打哈欠，却依然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看来……大概他们只是在想着中午也能吃到埃洛伊公司准备的美味吧，这也是我之所以乖乖留下来的唯一原因，如果没有什么劲爆的事情发生的话，谁会愿意听这些无法理解而又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话呢，“心灵甚至宗教……呵呵，我想现在已经没有人理解宗教了吧。当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秘密存在着许多宗教，比如那个睡教……”
哦，我听说过睡觉，说是认为虚拟世界里有个神之类的。不过在我看来都是些精神错乱而已，不过同样也几乎精神错乱的曼蒂似乎很认同，她也站起来激动的道：“我非常喜欢心灵上的主题，难道说杜达先生也要以此来演奏一曲吗？并且歌词也是有关于心理学？”
“我有很多很多作品需要演奏，”杜达显然有备而来，但我越听越觉得无趣，从一开始我就对那个摇篮曲嗤之以鼻，不过是将音乐的速度变慢了而且，而且用更加古怪的音色来呈现，如果是计算机程序的话也可以模仿，这并不算什么惊人的举动，“主题并不仅仅限于心灵。还有许多超现实的主题，关于这个寰宇、这个时空、这个匪夷所思的存在本身。然而，从……我还学习到，音乐的歌词不仅仅可以表达这些虚无缥缈的主题，它们同样还可以批判这个社会。”
“杜达先生！”智子似乎从耳朵里拽出了什么东西，将它藏在手心，而她的语气有些许不安，“刚才导演……我是说请您不要说这些不太妙的……”
“不太妙？呵呵，”杜达显然对智子的提醒无动于衷，“您是说导演让我不要大放阙词吗？毕竟这是在现场直播？”
“是的。”
“虽然幻想令人神往，但每个人都扎实地生存在这片土地之上，被无数的机构所奴役和管辖，看那些看似为我们着想的机构又是否真的为我们着想呢？还是他们……”我看出来了，智子从耳朵里拽出来的无意识无线耳麦，我想现在在外面的导演一定在要求智子阻止杜达先生的疯言疯语吧！毕竟这些话会引发不太妙的后果，但……我感到杜达实在幼稚，虽然这些机构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点毋庸置疑。但是没有这些机构，我们又怎么生存下去呢？没有埃洛伊提供的虚拟世界？我不敢想象。没有莫洛克提供的方便智能的机器人？我不敢想象。甚至没有平衡局在维持我们生活的安全，我也无法想象。尽管我听说有许多人都被平衡局抹除了，但不正是因为他们想要破坏我们美好的生活，才被赶出了我们的社会吗？而杜达看似正是这样的人呢！
“所以还不赶快结束直播，让我们早点回去，尽管时间可能才过了一两个小时。”我心道，不过智子小姐并没有什么举动，而是对着旁边激动得想要阻止杜达的周宇航做了个手势。
我感到非常奇怪，既然在外面安迪都让智子阻止杜达的胡言乱语了，为什么她却不为所动呢？难道这个机器人程序错乱了不成？
只听杜达继续激昂的道：“但只有在批评中才能进步，我们不正是因为过分沉迷在这个乌托邦的世界中才会忘记过去那些真正的美好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吗？我们的世界，不，我们的虚假的世界只会越来越让我们脱离自身，甚至将自身遗忘，最终我们成为了这个社会所塑定的模样，每个人都几乎一模一样，失去了自身的个性。就像这个……”他的目光又钉在了戴小雯的身上，不过并没有说下去，显然是想给她留个面子。
不过尽管我刚才还在嘲笑戴小雯，但我现在也觉得她并没有那么可笑了。因为如果是我的话，我如果是个没有风花雪月过的大学生，而且还因为身材上的缺点被周围的同学嘲笑，甚至在各种活动中都没有伴侣的话，我也会选择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更苗条一点。而除去危险的手术之外——或许这个戴小雯也没有钱进行手术吧——运动就是最好的方法了，既然杜达的演讲如此无聊，即便是演出也和DreamTheater区别不大，那干嘛不趁着在时间场中的机会好好运动一下呢？更何况我认为她这么着急地想要减肥，恐怕是因为接下来马上有一些活动要参加吧？我记得自己大学时的各种交谊舞会，没有伴侣的人会受到许多嘲讽，甚至于最终不敢参加活动，就这样独自一人在寝室中默默流泪，这才是莫大的耻辱呢！
“是的，这就是概念音乐。”周宇航跳了出来，似乎想要阻止杜达气势逼人的演讲，大概是因为他看到我们都对此不感兴趣吧，甚至对此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因为他仿佛是在说我们都是无能之辈、都是只能屈服于社会的安排、都是失去了自我的人似的，“所有的音乐，不光是一首歌的音乐，而是许多首歌的音乐都围绕着一个共同的伟大的主题，这就是前卫摇滚之所以前卫的地方。而正因为主题的复杂和宏大，有时候需要十多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来演奏……”
“什么？半个小时？”智子在旁边惊呼出声，而我也有些惊讶，因为之前的摇篮曲只有几分钟罢了，而她却说要演奏半个小时的歌曲，并且只有一首歌，“这是为什么呢？”
“我说了，因为主题太过复杂和宏大。“
“而且是叙事的，”杜达再次掌握主动，我感到他和周宇航之间似乎有一些小摩擦吧，因为一会儿他抢着说话，一会儿她又抢着说话，不过杜达显然想要争取更多的主动，“通过音乐和歌词来描绘一段故事，而主题正是因为故事的存在而能生动而具体的表述出来。”
“我明白了，”智子似乎完全忘了导演的提示，似乎也并未感到这些话题有多么荒唐和无聊，居然顺着他们的话继续聊了下去，“就是说在音乐的伴奏之下，这些描述具体的歌词念了出来吧？”
“呵呵，这你的理解就太肤浅了。”杜达依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仅仅是个歌词描述了这个故事，更重要的是——我们之所以称之为前卫音乐而不是前卫诗歌朗诵，是因为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歌词而是音乐本身，是不同的乐器相互之间的配合呢！”
“乐器的配合？它们能……”
“是的，音乐本身也具有叙事性，不知道智子小姐你能够理解吗？”
“不可思议，你是在说音乐……通过这些声音，尽管不是用语言来表述，但是也能表述出相应的主题甚至故事情节？”
“当然如此，”杜达的额头上似乎渗出了汗水，“虽然做的还不够到位，但我在尽力地接近这些伟大的企图，只是资料和信息太少了，我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但我们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周宇航叫道，语气里充满了满满的信念，“虽然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但是你们只要听一听我们的音乐就能明白了，比如接下来我们要演奏的一曲，它表达了人类去外太空探索的伟大旅程。”
“因此有许多歌词吗？”“不，”周宇航已经握起了一个黑白相间的乐器，我似乎记得她称之为键盘的，不过我认为只是染了些颜色，真正发出声音的还是计算机程序吧，我可不相信他们的胡话，人怎么能制作出这些音乐呢，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既然机器就能制作出来的话，“没有歌词，是纯粹的音乐。但是迷人和能引起你们启发的是，音乐本身就已经足够描述这件我们似乎许多年没有做过的事情了。”
“你是说音乐这种抽象的声音在讲述人类探索太空的历程？”智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而台下的观众也发出了一片哗然。
“正是如此。”她奏响了第一个音，不过却一直按在所谓的琴键上，让这个音一直在剧场中延续着。
我感到非常刺耳。
真是搞不懂呢！抽象的声音又不是语言，怎么能表达确切的意思呢？这种东西真的有意义吗？还是仅仅是哗众取宠？
不过还是耐心再听下去好了，反正也没有事情可做。而我周围大家的意思也是如此，如果他们真的不过是一对疯子，那么导演一定会让我们出去的吧！
不过我看着智子似乎也对此深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还解下了自己和导演联系的无线耳麦，我就感到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
难道那个毫无人性的机器人也对此产生了所谓的“兴趣”吗？
我叹了口气，感到还是我过去的生活更加舒适。尽管没有任何秘密可以探索，但是这种确定性让我感到安全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