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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化外刀(终)余尝:缺了八辈子血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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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问清二十来岁开灵窍,??在玄门已经将近七百年。对于一七百多岁的修士来,二十岁大概也就当于普通人刚出生、没睁开眼那会儿。他早就不知道“做凡人”是什么滋味了,从半空跌土地里,??把他摔懵了。

    他只觉四肢如灌铅,牢牢地困在地面上,??手足无力,一举一动因凝滞而放慢了无数倍。原本覆盖在五官六感上的灵感『荡』然无存,??他一“聋了”、“瞎了”,只听见几丈内的动静,夜『色』中,??竟看不清十尺外树上的鸟巢。自由的神识也给囚禁在了皮囊中……他分明感觉到浓郁的灵气擦身而过,那些灵气却同他没有丝毫瓜葛!

    仙山正统向来看不上民间修士,??称其为“邪祟”。这些人整日里东躲西藏,互倾轧、挖空心思地争那一点资源,??也配叫‘修行’?拼死拼活地筑基,也不过是数着日子等走火入魔,??或是变成仙山外门半仙们的功勋。

    可有秋杀屠戮几十升灵,??后又有这余尝挣脱灵黵面,以闻所未闻之邪术褫夺升灵神通!

    这些人都哪冒出来的,这世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大劫将至,群魔『乱』舞?

    陶县的十七里镇——野狐乡,??是整陶县日子最好过的地方,此地人来人往,支小摊就供上一家人,比起五更爬半夜地做工来得轻松。可世上没有白吃的饭,赚钱容易,就得担风险。野狐乡的居民们最怕半夜被修士们斗法的动静惊醒。祈求自己不被波及来不及,??从来没人敢探头看热闹。

    然而这天夜里,冥冥中,人们好像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勇气。蛇王仙宫那边的巨响止息,人们约好了似的,纷纷将门窗推开一角,低声同街坊邻里议论着。

    不知是谁了一句:“我刚……恍惚梦见太岁显灵了。”

    此言落后,人们安静了片刻,随后“哗”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以为是我睡『迷』糊了!”

    “我刚没敢,怕人觉得我脑壳坏了。”

    首发

    “我听见了,秋衣没补完,我没睡。”

    “太岁的是……”

    灵气充裕的地方,万物兴旺,哪怕是没有开过灵窍的凡人也感觉到陶县此时夜『色』格外清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如果所有人都做了同一梦,那……会是真的吗?

    片刻后,一伙有力气的青壮年人自发站了出来,决定出去看看。他们各自拿起了趁手的防身工具,傍在一起,朝发出巨响的蛇王仙宫挪。

    惊呆了。

    贵气如皇宫的蛇王仙宫被夷为了平地,那些出出的仙尊一都不见了,那么大一块地方突然空出来,当地人都觉得陌生了起来。

    一眼尖的少年忽然叫道:“看那有人!”

    众人顺着他手指望去,见废墟里有青衣男子,青玉冠、衣广袖,不怒自威,贵气『逼』人。

    这样的风姿,是麒麟卫吧?旁边人慌忙将那后生的手压去:“夭寿,可不朝麒麟卫指指点点。”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奇道:“啊,麒麟卫有瘸子?”

    众人这发现,那贵人走路一瘸一拐的,倒也不至于瘸,像崴了脚。

    麒麟卫……也会崴脚?

    于是在蛇王仙宫的废墟,项问清跟一大帮拎着锛凿斧锯的愚民面面觑。

    他是堂堂三岳主峰掌事,东衡皇室、内门弟子见面也不敢直眉楞眼地瞪着,项问清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大群人围观,被看得浑身发『毛』!

    一时间,他心里只有一念头:离开此地,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这呼风唤雨的大就像野外受伤的离群孤狼,不小心误闯野牛群,黑压压的食草类竟激发了他的惧意。项问清强忍脚疼,倒退着绕开人群,一刻不敢停留地往北走去。

    村民们不知他来历,看他那戒备的倨傲神『色』也不敢搭话,没过多久,整十七里镇的人见人没事,也都纷纷出来看新鲜。

    项问清被人看猴似的盯了一路,从来没发现两条腿竟然这样不便,陶县那些年久失修的路这样崎岖,这样!

    此时身在陶县的其他修士也是一样,有试仙器的、有徒劳地反复捏符咒手诀的……一好似身上丢了什么部件。

    最从容的则属陆吾了。

    陆吾本就都是“开明修士”,当修士是紧急培训的,做凡人是他们老本行,乍一失去神通,多数人只是略微有些不适应,没觉得自己“残废”了;再者他们这帮人本来就是当细作的,除了镀月峰支援的仙器,凡人细作会的手段他们都会,潜入西楚也不光准备了一身份。徐汝成等人被调往赵家秘境之后,“蛇王”就是一帮人轮流扮演的,其他人则在陶县制造各种修士和凡人的身份,以备不时之需。

    其中几陆吾更是在赵家叛国之后来增援西楚的,在国内经历过大宛那禁灵的十天,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便冷静来。

    通讯仙器都废了,但转生木牌居然用,可见那位“太岁”辈着深不可测。

    太岁道:“有凡人身份立刻回去,没有的在同僚那躲一……咳咳,不、不让任何人看见你们。”

    陆吾们应声,训练有素地散入陶县边边角角:变成了卖艺的流浪戏班,专『操』持红白喜事的流动司仪——徐汝成一开始干的那——有赤脚大夫,路过行商……

    唯独赵檎丹茫然不知所措,魏诚响拉了她一把:“你跟我走。”

    “去哪?”赵檎丹在不死心地掐手诀,没反应,她便将灵石拿出来捏手里,“我不……”

    魏诚响一把将她的手按了回去,将斗笠摘来扣在她头上,压低帽檐遮住她的脸,几不可闻道:“灵石收好,从现在开始,向任何人暴『露』你的修士身份。”

    赵檎丹:“啊?”

    魏诚响没多解释,拉了她便轻车熟路地钻小路。

    是她没猜错,这应该是破法。

    魏诚响脑子转得飞快,作为破法的任主人,她大概是此时唯一看明白太岁布置的人:破法自从秋杀死后就不知所踪,三岳肯定派人仔细搜寻过,一无所获无奈撤走。

    而一月之后,余家湾大供奉突然摆脱了困了他四百年的灵黵面,公然背叛主家,引爆余家灵石库,并用余家的灵石补上了陶县月影。

    然后这位“大英雄”借那神鬼莫测的化外之物,在陶县摆脱了三岳项问清的追杀。功成身退,不知所踪。

    怪不得太岁跟踩点似的,叫她在余尝踏入陶县的那一刻引爆聚灵阵,营造出聚灵阵是那位一脚踩爆的错觉。

    怪不得太岁反复叮嘱他们隐藏形迹。

    原来大家不是“布景”就是“替身”,太岁这出大戏台上,“救世主”的角『色』指派给那位余家湾的大供奉了。

    两年八月十五,史上第一升灵邪祟秋杀横空出世,搅得玄门鸡犬不宁。

    两年后,也是中秋夕,那位传奇一般的大供奉拿走了她的遗物,当着三岳内门大的面填补月影,公然抽了东衡三岳一嘴巴,全身而退,好不痛快。

    以后西楚中秋怕不是变成邪祟节?

    赵檎丹疑『惑』地一偏头:“你刚是不是笑了一声?”

    笑得挺不怀好意。

    魏诚响正『色』道:“没,你听错了。”

    太岁可真是妙人。

    至于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龙套,最好夹起尾巴融入凡人里……幸好她只是卖银盘彩的。

    赵檎丹被她领着在错综复杂的小路里『乱』穿,很快就五『迷』三道起来,走了小半时辰,她来到一座带小院的破屋。邻居的狗警醒地站起来,先是盯了陌生的赵檎丹一会儿,却似乎认出了魏诚响,懒散地摇了摇尾巴,又卧了回去。

    赵檎丹正惊奇地打量着周遭,身后的柴扉忽然拉开了一条小缝,一老太太探出半拉脑袋。

    是平常,半仙听见百米外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可受陶县新规影响,赵檎丹现在也是“半聋”状态,没注意有人靠近,被那“吱呀”一声门响吓了一跳,低呼出声。

    老太太也很吃惊,听见动静以为来了贼,不料撞上邻居“小伙”半夜拐带大姑娘回家!

    这是何等的世风日!

    老人家一把捂住脸,感觉自己针眼了,缩回了脑袋:“啊哟,可了不得!”

    赵檎丹:“……”

    不是,等等!大娘,不是这样的!

    就在赵檎丹恨不撩开嗓门大吼一声“这人是扮男装”的时候,魏诚响打开了破院的门,伸脚将堵门的银盘彩机器往旁边一拨,对赵檎丹招招手。

    赵檎丹一把捂住鼻子:“这什么鬼地方?”

    “哦,”魏诚响一弯腰把她『乱』丢的刻木刀和半成品捡起来扔在旁边藤筐里,“我家——杂物多了点,你凑合几天,等我攒够钱租店就好了。”

    着,她拿起一堆瓶瓶罐罐,看了一眼大小姐障眼法失效后『露』出的俏脸:“来,我送你一张省灵石的面具。”

    今夜唯一的主角余尝原本躲在树影里,化影珠猝不及防地失效,他凭空出现在一根树枝上。没有灵气托着,手腕粗的树枝可禁不住大老爷们儿……何况这位身上背着好几百口黑锅。

    没反应过来,就听“咔吧”一声,余尝连人再树枝一起栽了来,险些坐折了尾巴骨。

    旁边一户人家的狗闻声而起,那看门大黄狗瘦得肋条都快破肚而出,居然挺穷横,呲牙咧嘴地把余尝这扰民的小贼骂了一通。

    余尝疼得冷汗都来了:“畜生。”

    然而他一记眼刀扫过去,“畜生”却并没有震慑于他老人家的“仙气”,反而被这白眼激怒了,“嗷”一嗓子扑了过去。

    余尝:“找死。”

    他眼神微沉,一拂袖将这疯狗送走……没送成。

    片刻后,“余家湾的幕后黑手大供奉”、“与三岳内门高手一战的民间修士巅峰”、“七岁开灵窍的绝世天”、“新鲜出炉的救世主”……反正不管是什么吧,今夜都不幸在无人关心之地,惨败于乡一狗爪。

    他给狗咬掉了一只鞋,光着脚被狗撵得午夜狂奔。

    而将他坑到这等匪夷所思境地“太岁”也没好到哪去,奚平撑着给陆吾传了信,就险些晕过去,受伤的神识反馈到肉/体上,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禁灵之地,护体的水龙珠也一起失了效,唯有照庭感觉到他情况不妙,在他灵台“嗡嗡”作响。

    支修远在玄隐山,够不着他,再剑修也不会疗伤。为免师父无谓忧心,奚平涣散的精神强提起来,喃喃道:“没事……师父,问题不大……项问清从天上摔来得自己走回去呢,我……没吃亏……”

    他在蛇王仙宫里用纸人假扮余尝,真身则藏在废弃腾云蛟站不远处的小客栈里。

    几天,奚平想好这项计划的时候,就启用了白令送给他的陆吾身份——一弃暗投明的开明修士,在大宛的真叫“崔余甘”。

    这位“崔余甘”入野狐乡用的假身份是不得志的乐师,因与客人争风吃醋,被逐出歌楼。一位一把年纪,两手空空,以卖艺唱曲和代写信为生……的情种。

    生生熬了小半时辰,冷汗浸透了布衣,奚平蓦地起身扯一块汗巾,把堵在胸口淤血吐了出去,差点胡言『乱』语的神智这清明过来。

    他吁了口气,想了想,浸透的汗巾没扔——明天可以作为情种表演“思病”的道具。

    继而他双手一抹,一把琴出现在他掌中。

    因为破法镯寄居在里面,太岁琴大概是此时整陶县中,唯一掏出来的本命仙器了,只是没法用,现在只是架普通的琴。

    奚平的神识同样不外放,除了两处:破法镯里——他是破法空间的管家,自由出。

    有就是转生木。

    他之有过猜测,转生木作为他的伴生木,比起“神通”,更像是他本人的一部分,玄隐山大老切断大宛灵脉的时候,也没有影响转生木传音,破法新规应该也一样——果然,他不用试就知道了,被破法扔回金平的奚悦的声音没断过。

    这小哑巴不开口则矣,叫起来没完。

    “哎哎,好了好了,”奚平省力地轻声道,“活着呢,真没事。”

    奚悦:“我立刻禀报庄王殿!”

    奚平死猪不怕开水烫——水龙珠失效、陆吾失联,三哥用告诉?没准早磨板子去了。

    奚平虚弱地哼了一声:“行行好,你让我消停会,我头很疼。”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奚悦立刻不敢出声了。

    “头很疼”的奚平装完柔弱,把奚悦糊弄走,根本没闲着。

    一刻,他就通过转生木将破法的新规则传到了陶县每人的耳朵里……并且幻化出了一大致的形象: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余尝。

    三哥不让他暴『露』身份,师父不让他做那万民之望,勉为其难,这荣誉就让给余尝兄吧。

    先圣保佑余尝兄,祝他逃出生天,早日升灵。

    先圣但凡在天有灵,一定得降天劫劈死他。

    余尝被他咒……不是,祝福得打了喷嚏,肺差点喷出来,身后一群狗——那大黄会呼朋引伴。

    突然,他周身陡然一轻,凝滞的真元重新流过全身,好像从深水里把脑袋浮出水面,一子又耳聪目明了!

    余尝吃了一惊,整人扶摇而起,蓦地回头:此地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边界,隔开了两世界!

    这是……什么神通?

    他想起一阵南宛传来的消息,两大蝉蜕老截断灵脉,南宛全境灵气凝滞了十天。此时陶县似乎和那时候有一点像。可??“截断灵脉”须得直接从仙山上手,断肯定是灵山范围内的所有地方,那太岁是怎么把陶县单独隔绝出去的?

    隔多久?也是十天?是更久?

    余尝神『色』几变:他发现太岁复制的几他,虽然都想置他于死地,却似乎又都巧妙地救了他。

    后山上那复制体替他将项问清挡了片刻,让他机会逃到陶县,蛇王仙宫里那则直接把追杀他的项问清引走了。

    此时,陶县全县禁灵,太岁算准了他发现聚灵阵启动之后便不会往里走,肯定在陶县边缘,有一会儿就跑出去了,而项问清被引到了十七里镇的蛇王仙宫,没有灵气光靠走,他至少在里面困一宿!

    太岁给他扣好黑锅,又特意留了一宿让他跑,而他明知如此,却不不跑!

    四百年没走火入魔的筑基巅峰,又没了灵黵面限制,就算这事不是他干的,三岳岂容他活?

    余尝:缺了八辈子血德!

    他骂了一声,再不迟疑,在一阵大风中含住化影珠,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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