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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寒光凛然, 伴随着化神期魔修的沉重威压一同袭来。宁宁被那双陡然睁开的眼睛魇住,等察觉不对劲,已经躲闪不及。

    那道光剑来去无踪, 迅捷如电, 不过转眼之间便凝结成形, 直指她胸口的位置

    忽然左臂被人猛地一拉, 宁宁的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向侧边倒去, 电光石火之间, 光剑与肩膀擦身而过。

    那人力道很大,她恍惚间没站稳, 直接扑进他怀中,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新树木香气,与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裴寂的身体很明显地一僵, 旋即将她的手臂松开,开口说话时, 宁宁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失礼了。”

    宁宁后退一步道了谢, 听见不远处的孟佳期怔然出声“少城主”

    停顿片刻, 便意识到不对劲,声线陡然拔高“不对, 你不是少城主你是什么人”

    “还猜不出我的身份么”

    玄烨懒懒坐起身,眼里尽是玩味的笑意,抬起右手按在耳边, 用力一拉,便扯下一张人面“本来还想再装一阵子, 没想到被直接看穿了看来你不如那个剑修小姑娘聪明。”

    人面被揭下,数百年前叱咤风云的魔君终于显现出了本来的面目。

    许是太久没见到阳光,他的肤色白得近乎诡异, 仿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管,笼罩着一层由单薄白纸做成的皮。眉宇之间尽是桀骜不羁的戾色,叫人看一眼便心生寒意。

    秦川瞬间炸了毛“那我们少城主呢躺在床上的是你少城主去了哪里”

    玄烨挑了挑眉,似是想起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忍不住吃吃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从怀里掏出某个物件,毫不怜惜地丢在地上。

    孟佳期与秦川看上一眼,就不禁头皮发麻。

    那是块晶莹剔透的碧色令牌,用迦兰古文字写着“城主令”三个大字。这块令牌做不了假,理应出现在真正的少城主江肆身上,如今被玄烨丢出来

    “你们说江肆啊早死了。”

    他笑得弯了眼睛,血红瞳孔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迦兰城沉睡了多久整整三百多年啊你们不知道,我当初找到他的时候,江肆已经成了具孤零零的骨架,衣服也烂掉了,只有这块牌子还在。”

    说罢忍不住啧啧叹气“可怜啊,可怜满心信任的长辈们全部背叛,族人也难逃被我围剿的命运,你们说,江肆拼尽性命,最终换来了什么”

    孟佳期咬牙切齿“你这混蛋”

    “你就是孟长老的女儿吧他曾经向我说起过你。”

    没想到玄烨不怒反笑,语气里带了点耀武扬威的意思“听说你性格一根筋,从来不听他的话,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他说过,孽女已无大用,我可以随心处置,真是父慈女孝,父女情深。”

    孟佳期暗暗握紧拳头,嘴唇被咬出一丝鲜血。

    “我的事儿可不能让玄虚剑派知道。”

    男人赤着脚下床,如瀑黑发随着动作左右游曳,唇角的冷笑愈发明显“金丹期的剑修魂魄味道应该不错吧。”

    话语声落,魔气乍现。

    浓郁如实体的纯黑色气息凝结而起,宛如狂潮暗涌,在顷刻之间盈满整间房屋。强烈的压迫感无影无形,仿佛让空气沦为了粘稠的胶质,叫人喘不过气。

    “他如今的实力应该在元婴大成。”

    郑薇绮是几人中唯一的元婴修士,当机立断地低呵道“快离开这间屋子”

    玄烨闻言轻轻一笑。

    魔气四溢,仿佛包裹了某种随时都会挣脱而出的东西,不断膨胀着剧烈晃动,在下一瞬间便会陡然爆开。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汹涌黑潮在灵力加持下瞬间爆裂,彼此交缠的魔气如同汇聚了千钧力道,一丝一缕皆蕴藏着无尽杀气,恍若铺天盖地而来的万千利剑,一并向众人奔去。房屋无法承受此等威压,木柱白墙尽数出现道道裂痕,最终随着咔擦一响,轰然崩塌。

    头顶是狂坠而下的墙体,身侧则是杀意汹汹的魔气万千。

    郑薇绮第一时间护住秦川与孟佳期,拔剑勉强击碎迎面而来的魔气,保护两个修为尚浅的妖族不至于白白送命;裴寂斩落一块从天而降的木制房梁,不知为何微微皱了眉,低声对宁宁道“我掩护你,走。”

    “我不要掩护。”

    宁宁拔出星痕剑,极短暂地顿了顿“我们一起走。”

    她说完便察觉裴寂的脸色白得异样,轻声出言询问“你怎么了”

    “糟了糟了”

    一旁的贺知洲以雷法入剑,剑尖刺入魔气之中,引得一片劈啪作响,电光大放。

    他倾家荡产购买的宝剑和功法在此刻终于起了作用,一边挥剑一边喊“我听说过重过纯的魔气突然爆发,会引起周围魔族的共鸣裴寂不也有魔修血脉吗一定是身体里的魔气与剑气起了冲突。”

    裴寂脸色愈发白了几分,避开宁宁的视线“我没事。”

    修仙界等级森严,三人与玄烨之间仍然存在很大差距,铺天盖地的魔气尖啸着袭来,犹如织成了一张密集的大网,令人无处可逃。

    裴寂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却仍在咬着牙死死支撑,不将情绪表露分毫;

    好在宁宁的剑法主攻迅捷灵动,星痕剑白光大作,引出灿如星河的点点剑气,细密如狂风骤雨,斩在来势汹汹的大网之上。

    魔气密集且攻势凶猛,众人来不及一一斩断,身上或多或少都被划破几道血痕,等终于逃出屋子,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一半的墙体不堪重负陡然坍塌,而玄烨不慌不忙地站直身体,从空隙里腾空而起,足尖恰恰立在房檐顶端的凸角上。

    长袍飘然,邪风盈身,衣物一角被悠悠吹起,露出萦绕在脚踝、如长蛇般死死攀附着的魔气。

    郑薇绮为保护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妖族,受了不轻的伤。如今一袭男式白衣被血迹染出朵朵红梅,显出几分残酷嗜血的美感。

    但她毕竟是剑派当之无愧的大师姐,当即咬牙握剑,腾然起身,一跃而上房檐顶端,剑影分化成道道白光,将整个身体环绕其中。

    继而剑影同时发出一声嗡鸣,竟一并攻向不远处的魔修,剑气成风,剑啸如龙,光影交错之间,耀耀然恍如白昼。

    这正是玄虚剑派的不二真传,万剑诀。

    万剑诀难度极高,往往由化神期大能所用。玄烨万万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能使出此等招式,被道道剑光逼得后退几步,暗骂一声后催动魔气护体,却还是被刺出道道长痕。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又与郑薇绮交手片刻。后者的修为与经验皆不如他,半晌之后败下阵来;玄烨同样受了伤,咳出一口漆黑的血。

    “元婴三重,也敢跟我斗”

    男人眼底阴翳更浓,冷笑道“剩下几位金丹期的小朋友,你们是自己动手呢,还是由我来”

    嘴里虽然这样说,他却并没有给出可供选择的机会,在一瞬后俯身从房顶跃下,径直走到宁宁面前。

    他向来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

    尤其是,看破了他把戏的女人。

    “把你定为开胃菜,如何”

    青年谈话间催动体内魔气,宁宁正要拔剑,猝不及防地,见到另一把剑挡在自己身前。

    竟然是裴寂。

    他体内的魔气横冲直撞,显然已经难以遏制,明明疼得指尖发抖,却还是面无表情地挡在她跟前,声音很冷“别碰她。”

    “你”

    玄烨将他打量一番,勾唇不屑地笑“你体内居然也有魔气剑气魔气在身体里打架,这会儿恐怕自身难保吧怎么,还想逞英雄”

    裴寂没有应声,挥剑斩下。

    他的剑气如同本人一样冷冽,仿佛挟裹了一层薄薄冰雪,划破空气时,勾起一片银霜般的雪色。

    又快又狠,拼尽了身体里的全部力气,完全不留给对手喘息的时机。

    裴寂的进攻越来越凶。

    这并非普通金丹期修士能到达的水平,玄烨终于收敛了笑,以魔气化出一把漆黑长剑。

    双剑相拼, 两道人影快得几乎无法看清。一白一黑两道剑光倏然相撞,没有多余技巧,只有在杀伐中练就的本能与杀意。

    在这种情形下,贸然出手相助只会反过来帮倒忙,宁宁皱着眉,心脏狂跳。

    裴寂几乎是在拿整条命与他对抗,黑衣被夜色吞噬殆尽,身法游弋之间,有几滴鲜血滴落在地。

    他的脸色比玄烨更加苍白,瘦削纤长的身体里仿佛潜藏了一只凶狠的巨兽,凶戾狠辣被牢牢印在骨子里。

    一丝丝影子似的黑色雾气缠绕而上,依次攀上少年的脚踝、脊背与脖颈,他一定疼得厉害,后背时常难以抑制地轻轻颤。但也正是这份刻骨的疼痛催生出无穷斗志,让他不至于分心。

    玄烨本来就十分虚弱,之前又被郑薇绮消耗了不少力气,一番缠斗之下,竟逐渐变得力不从心。可偏偏对手凶狠得像条野狗,压根不留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这小子一定疯了

    按照他这样的打法,无异于一点点挥霍性命,以命为筹码对他步步紧逼。

    疯子

    玄烨暗自催动所剩不多的灵力,拼尽全力朝裴寂猛攻而去。这一击对方必不可能躲避,寻常剑气也无法将其刺开,到时候这小子无计可施,只能被捅破肚子。

    他暗暗露出势在必得的笑,然而在下一瞬间,神情便陡然怔住。

    眼前的少年几乎被魔气全部包裹,眼底晦暗得有如深渊,因为疼痛而混浊不堪、布满骇人的血丝。由于透支了力气,一层死色悄无声息覆盖了整张脸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力竭而亡。

    在他的长剑之上,雪白剑光竟与汹涌魔气彼此交缠,如同星月勾叠,将层层魔气刹那破开

    在转瞬之间,笔直刺入他小腹之中

    怎么会

    腹部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玄烨无比惊诧地凝视着少年视死如归的眼眸。

    这疯子居然将魔气与正道剑意一并融入剑中他难道就不担心走火入魔、灵气逆流么

    纵使他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邪修,也还是下意识想问这究竟是什么邪门歪道

    玄烨满脸不敢置信地低下头,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成一团。

    裴寂终于承受不了魔气外溢的疼痛,半跪在地,用手掌勉强支撑身体。

    “裴寂”

    宁宁一颗心快要提到嗓子上,见状赶紧向他跑去。与之前几次没什么两样,他这回又成了个血人。

    只不过这一次,裴寂是为了保护她。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玄烨厉声冷笑,被疼得长长吸了口气,眼底却闪过一丝得色“我当然不可能贸然独自前来,在各位意想不到的地方,暗中还布了一个局想不想看看”

    他说着哈哈大笑,不知道是在对谁讲话,大喊一声“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竟有五道人影同时从院落暗处走出,清一色雪白鹤发,皆是目光混浊、儒雅安静的老人。

    孟佳期不知是气还是怕,浑身发抖“这是那五位长老。”

    其中一位瞥见她,目光淡淡地扬起下巴,满目皆是冷漠与轻蔑,正是孟佳期的亲生父亲,孟卿。

    “你为何骗我”

    孟佳期被瞒在鼓里这么久,乍一见到他,忍不住红了眼眶“爹爹,为什么要害死少城主”

    孟卿并未理会她,倒是身旁另一位长老缓声应答“跟随魔君,便可保我们一世荣华富贵,佳期,不要再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明明是他们

    这些长老无法离开湖底,因而不会知道,外界早就发生了仙魔大战,如今魔族销声匿迹,哪里来的荣华富贵可言。

    “要实现炼魂、重塑识海,我还差三个人族魂魄。本来打算把你们全部杀掉后再取魂,现在看来”

    玄烨舔了舔唇角“这小子实力超群,只需要他一个人的就够了我今日便要破了这城”

    要想实现取魂,必须在对象刚刚死亡或极度虚弱的时候。

    裴寂伤得如此厉害,必然难以抵抗;由长老们掌控的五方摄魂阵摆好之后,取魂只需要短短一瞬间,其他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等他吸收了那小子的灵力,再加上之前吸取的无数人魂妖魄,他不但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还能继续叱咤风云,美滋滋地当魔君。

    五人齐声应了“是”,摄魂法阵应声而动,几抹血光腾空而起

    却不知怎地,忽然又同时沉甸甸地落下,化为脚边的一滩软绵绵的血咒。

    没有想象中的摄魂锁灵,更没有预料之中的血色漫天,咒语还没发动就宣告了终结,一切恍若从未发生。

    四双眼睛满含着不可置信,同时望向一处方向。

    有人颤声大叫“你在做什么孟卿”

    站在阵法中心的老者孑然而立,混浊眼眸中头一回浮起一丝清明的亮色。他并未念咒,也没有驱动阵法,而是朝他们淡淡笑笑。

    然后一脚踩在地面的血印,轻轻一动,就将它抹成一团看不清形状的血糊。

    阵法催动之际,有人中途停止布阵,导致整个局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与三百年前城门上的情景如出一辙。

    如同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玄烨心知不对,捂紧了被裴寂刺出的伤痕。

    “想要破了这城”

    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道陌生的男音,冷厉如凛冬寒风,带着些许轻蔑的嗤笑,把僵局骤然打破“我的城,你还动不了。”

    孟佳期闻言讶然地睁大眼睛,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喉咙里不自觉喑哑出声“少少城主”

    宁宁守在裴寂身边,费力抬头。

    从小径深处的树木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高挑人影。

    那人穿了件绣有暗金纹路的墨黑长袍,仿佛与周边夜色融为一体,等长明灯光逐渐照亮他脸颊,首先映入她视线的,便是青年眼尾浓郁的红痕。

    这是凤族生来独有的印记。

    真正的江肆与玄烨之前的那张假脸长相没什么不同,气质却大相径庭。

    与魔修周身笼罩的邪性与杀气不同,迦兰城赫赫有名的少城主立如琼枝玉树,神情淡漠的眉宇看不出太多喜怒,唯有一双深邃狭长的凤眼中潜藏着势如破竹的锐气,在刹那之间破开层层暮色。

    “江肆”

    玄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我当你死无葬身之地,原来是变成缩头乌龟藏了起来怎么,那孟卿居然是跟你一伙的你是怎么说服他入伙的”

    江肆回他一个极其清浅的笑,语气里听不出起伏“哪里来的什么说服,打从一开始,孟叔就是我的人。”

    玄烨的笑容终于微微一滞,笑声也总算停下。

    “从一开始”

    他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眼底戾气更浓。

    如果孟卿从未被他策反,那就说明,在三百年前的城门之上,江肆知道自己会遭到其余长老的背叛。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早就做好了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准备。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让玄烨难以遏止地暴怒不已。

    按理说江肆损耗的灵力比他多得多,就算没死,也绝不可能在他之前醒来。

    他从苏醒之后就一直费尽心思找寻江肆的身体,终于在某个角落发现了他白森森的骸骨,因此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人已陨落在百年前的苦战之中。

    可如果江肆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包括长老背叛、迦兰陷落、甚至所有人在受到冲击后失去意识昏睡不醒

    那他是不是也就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委托旁人将沉睡后的他藏匿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时机醒来

    玄烨抹去嘴角的鲜血,脊背不自觉开始颤抖“难道你”

    江肆没有耐心听他讲话,冷冷勾唇“你总算明白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荣华富贵舍弃仁义与本心。

    当年孟卿假意答应玄烨,转头便将此事告知江肆,斟酌片刻后提议“少城主,来者不善,我们恐怕难以应对。不知能否向仙门与世家求援,助我们一臂之力。”

    江肆摇头“玄烨行事果决,既然已经拉拢了全部长老,一定会立刻攻城。向外人求援,一定来不及。”

    顿了顿,又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虽然不能胜过他,却能拼个鱼死网破。”

    孟卿大骇“少城主”

    “届时城门布阵,我不会将灵气汇聚于阵法之上,而是一味猛攻玄烨。他行事莽撞,一旦一心认定我潜心布阵,就不会在自己身上多加设防,只需要趁其不备,就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青年坐在书桌前,轻轻合上手里的古籍“至于迦兰城,我会耗尽残存的所有灵力,在城中设下一个巨大屏障,抵御洪水来袭。在我与玄烨的灵力冲撞之下,城中百姓的神识必然会受到冲击,从而失去意识陷入长时间昏迷这就是我们第二步计划的契机。”

    孟卿若有所思,听江肆继续道“我的灵力所剩无几,昏睡时间一定会比玄烨长上许多,为了不让他苏醒后第一时间除掉我,孟叔,我需要您的协助。”

    “受到化神期灵力冲撞,昏睡时间少则数十年,多则上百年但如果提前服用固神丹,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延缓冲击。”

    江肆说着掏出一个玉质令牌,递到孟卿身前“这是城主令。孟叔,我是灵力受损陷入沉睡,固神丹于我无用,你在大战之前将它服下,醒来后将我藏身至城主府地下的暗室,再找来一具与我体型无异的骸骨把城主令放在它身上。”

    他说罢叹了口气“只是苦了您,不得不当上一段时间众人厌弃的叛徒。”

    这就是江肆的局。

    将计就计,利用玄烨离间的计划反将一军,将其困在由洪水造就的囚笼之中。再来一招金蝉脱壳、假死脱身,等实力恢复,再伺机而动,想办法除掉他。

    “你、你们”

    玄烨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吐出一口血,满目狰狞地望向孟卿“你居然骗我骗子”

    他倒还委屈上了。

    白发老者很有礼貌地点点头“魔君,最先教我们骗人的,不就是您么”

    摄魂阵破,玄烨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宣告终结,更不用说还遇上了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发现被人家骗了整整三百年。

    简直是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打击,成功让他化身为音乐喷泉,一边大喊大叫,一边从嘴里喷出天女散花般的黑血“等、等等江肆,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就把魔君的位置让给你”宁宁用手帕替裴寂擦干净脸上的血渍,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叔,时代变了。你难道不知道,自从仙魔大战之后,魔族就被屠灭得一个不剩了吗”

    玄烨的脸色由白转青。

    又听她继续说“你要是现在出去,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被捅成筛子,另一种是被抓起来进行展览,展览主题就叫最后一个魔族。”

    玄烨的脸色由青转成五彩斑斓的黑。

    江肆神色冷淡,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剑,用了不容置喙的语气“向迦兰城中百姓道歉。”

    “道歉”

    灵力枯竭的魔修轻哼一声,咬牙笑了笑“做梦去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玄烨瞳孔中的血红陡然加重,竟成了两颗通红的血珠,血色转动翻滚,隐隐有爆裂之势。

    江肆眉头微拧,拔高音量“诸位,趴下”

    玄烨的笑声回旋于耳畔,突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破音突然切断。

    浓郁的魔气与二十一世纪的炸弹没什么两样,爆开的瞬间掀起层层热浪,带着千钧力道横冲直闯。

    宁宁以剑气护体,将裴寂的脑袋拥入怀中。他的身体僵硬如雕塑,自始至终没有动弹,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江肆一眼便瞧见重伤倒地的郑薇绮,毫不犹豫把她护在身下“兄台,当心”

    玄烨自知无力抵抗,满心暴怒之下自行爆体而亡,释放出的魔气萦绕不绝。

    过了好一会儿,江肆才勉强撑起被气浪推到郑薇绮旁边的身体,与她四目相对。

    迷雾重重,暗影浮光,英雄救美,端的是一派浪漫多情好风景。

    两双眼睛近在咫尺,江肆觉得,他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像这样令他充满好奇的人。

    俊美的青年沉默片刻,轻启薄唇,用尽了一生中的所有认真“兄台,你的胸肌为何如此浮夸”

    郑薇绮的表情顿了一下。

    继而冷声呵呵“是么”

    他听了声音才知道,原来这是个穿着男装的姑娘。

    “女人”

    江肆皱眉,末了从唇角勾出一抹低笑“有趣。你方才以元婴修为使出玄虚剑派的万剑诀,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下迦兰城江肆,女人,你姓甚名谁”

    郑薇绮面无表情。

    宁宁带着裴寂去了医堂疗伤,闻风而来的迦兰城民则将诸位长老尽数送入询审堂。

    贺知洲尽心尽力扮演着愉快吃瓜的八卦小达人,听见这段话,不由得微微一愣。

    终于来到了花前月下的剧情。

    可是这画风好像不太对啊为什么少城主嘴里会蹦出那么莫名其妙的台词

    就像周围所有人都在正正经经演仙侠剧,结果突然来了个刚从霸总爱情片里走出来的家伙,还一本正经地开始念土尬剧本。

    至于宁宁家的大师姐

    大师姐的表情已经不太对劲了。

    他记得宁宁说过,郑薇绮在山下历练时学了许多骂人的话,是个不折不扣的祖安小天才,后来被师尊天羡子下了咒,才勉强收敛一些。

    至于现在么,好像,大概,也许不太能收敛得住了。

    郑薇绮祖安蓄力百分之三十。

    “怎么不回答我嗯”

    江肆面色阴沉,似是明白了什么“想要欲擒故纵,让我倾心于你这招对我没用,劝你收收心思。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贺知洲尴尬得低下脑袋,脚趾猛抠鞋底。

    救命啊那位赫赫有名的迦兰城天才少城主,和女子相处时居然是这种性格吗

    一个被古早霸总文男主角附身的自恋狂不会吧不会吧

    偏偏一旁的孟佳期看得满脸通红,不停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少城主好有魅力,好有男人味哦怎么会有人像他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冷峻又忧郁的男子气概呢”

    贺知洲

    你们三百年前的妖,审美都这么清新脱俗的吗

    也许在三百年前,这种性格的确是种还算不错的潮流,能引得万千少女大呼有个性。但此时此地再讲出来

    相当于2050年了,见面第一句话是“我倒你也网上冲浪啊吼吼,布吉岛你是gg还是”

    郑薇绮祖安蓄力百分之七十。

    江肆眼看久久得不到回应,或许是为了挽回一点颜面,强撑着嘴硬“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对你的剑术有几分兴趣。女人,惜才之心人皆有之,除了爱情,我什么都能给你。”

    郑薇绮“呵。”

    郑薇绮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江肆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躺在地上,胸口顶着她的膝盖,动弹不得“用一次万剑诀就引起你的注意了老娘还能把你的头拧下来一脚踹飞让它与太阳肩并着肩,保证让你永生对我念念不忘。除了爱情什么都能给我一百万灵石赶紧的还有你以后八百年的工资血汗钱,拿来,全给我拿来”

    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也敢在这儿胡思乱想你这种自恋狂简直是珍稀物种,脑子有问题的程度堪比一场冤案,修仙界怎么就没考虑拿你的脸皮当城墙就算大炮架兮轰他娘,也一辈子都轰不动。”

    她这一番话说得江肆哑口无言,一张小嘴还没叭叭叭骂尽兴,郑薇绮便脸色一白。

    根据天羡子给她下的禁咒,只要开口骂人,就会身不由己做出自己此时此刻最不想干的事情。

    而她现在最排斥的事情是

    郑薇绮的表情如同刚吃了苍蝇,面如死灰地勾起江肆下巴,语气软了许多,皆化为一声暧昧至极的轻叹“男人,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什么叫做绝望。

    这,就是最深的绝望。

    贺知洲

    救命啊师姐自己变成霸道总裁啦

    她的一切行为都在江肆意料之外,后者被禁锢住下巴动弹不得,迟疑片刻后故作强硬地开口“这是做甚女人,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没想到郑薇绮的语气强硬至极,堪称霸总附体如果忽略她满脸嫌恶、恨不得立马投胎转世的表情的话。

    “居然拒绝我如果你想激怒我,那你成功了。但不要忘了自己点的火,要靠自己来灭。”

    太恐怖了。

    这两人居然说得有来有回、棋逢对手,绣口一吐,就是半个当代霸总文学经典范本,不愧是你们。

    江肆的语气弱了一些“别忘了你的身份怎可如此、如此逾越”

    “哦”

    郑薇绮放弃抵抗,不再尝试去做表情管理,满脸堆出邪笑“只怕你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逾越又如何,以后只有我能欺负你,知不知道”

    这是多么史无前例究极油腻的台词。

    什么叫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油腻击垮油腻。

    江肆惊了。

    这世上怎会有比他更加邪魅狂狷的女人,仅凭几句话,就说得他哑口无言

    曾经一往无前的王霸之气在她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成了只唯唯诺诺的小王八。

    不知怎地,他竟有些怕了。

    他多么想说,女人,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才没有咳”

    两级反转。

    江肆伤势未愈,体内灵气淡薄,眩晕和咳嗽都是十分常见的症状。

    郑薇绮听见这道被极力压抑的声音,当即拧了眉头,神态凶狠得宛如地狱修罗“大夫呢大夫在哪里治不好他,我就要整个迦兰城的人陪葬”

    多么霸道,多么恣睢妄为。

    拳打“女人你在玩火”,脚踢“你不过是个玩物”。

    此话一出,江肆便明白,他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败得毫无悬念。

    秦川顶着一张中年人的面孔探头探脑,满脸好奇“哥哥姐姐,他们在做什么郑姐姐为何会趴在少城主身上”

    贺知洲默了片刻。

    然后秉承着呵护祖国花朵健康成长的原则,十分认真地回答“他们在练那个那个小跳蛙功。蛤蟆见过吧动作差不太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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