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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平衡局的一天工作：极其重要、繁琐而有回报
“早上好，阿多斯。”我听到隔壁桌同事传来的问好。
于是我也马上起身对他恭敬的道：“早上好，赫拉巴。”尽管我完全记不清他在这里做了多久、或者是在做什么事情，但我无疑记得清楚他的名字，因为这是我的老本行。而对他喜欢什么、平日里爱好什么虚拟世界的节目，我都一无所知。毕竟我们除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会一起去平衡局的食堂外，大多数时间都趴在自己的桌子上认真工作着。
或许有人会认为像和谐平衡局这么大的国家机构，其办公环境一定是一流的，甚至到处都是现代化的高科技设备。但自从我进来之后，我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当时我还有些惊讶，因为如果没有那些现代化高科技的帮助，我们这样的平凡人到底能做什么事情呢？
我记得当时的部门领导是这样对我说的：“阿多斯，要尽快适应这里的工作，并且认同这份工作的价值。”
“当然，不过看起来这很……艰难。”
“我们平衡局讲究的是因材施教，您比较擅长案头工作。”
“是的，我听说也有许多出外勤的人。”
“他们擅长和其他人打交道，以来维持我们这个社会的秩序。当然，我是指那两个超级企业之间的矛盾，埃洛伊与莫洛克。”
“了解，但是……为什么不让机器做这些事情呢？”
“什么？”老大对我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解，惊讶地看着我，“机器？怎么可以相信机器呢？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机器既做不到、也做不精确。因此，我们只有相信人。你难道不相信你自己吗？”
我不想被老大看不起，同时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成为一个毫无前途的低保户——连自由选择虚拟世界节目的权力都没有，整天只能接入到一些令人昏昏欲睡的直播里，甚至被剥夺了除视觉外的其他感官输入——因此我连连点头哈腰道：“啊，当然，机器怎么可能做这么复杂的事情呢！我……我当然有信心把工作做好，这点还请老大放心。”
“我们调查了你很久，”他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让我浑身有些颤抖，平衡局调查我干什么呢？难道是我犯了什么错误吗？似乎是嫌我还不够紧张，他又补充道，“那些出外勤的同事调查了你整整三年。”
“这有……什么好调查的啊？”我有些哭笑不得，因为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接入虚拟世界里畅游，也不太外出游玩，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呢？更何况我家里也没有多少亲戚，他们也都很规矩。
“你怎么能这样说？”老大怒目圆睁盯着我，“你这是在否定那些同事工作的意义和价值吗？”
“不不，”我忙摆手，感觉自己仿佛在坠入一个深渊，“没有这回事。只是我还不太明白……”
“啊，没事没事，”老大看了我几眼，然后摸着我的头道，“你不知道的是，每个来平衡局工作的幸运者，都会经过我们至少三年的观察。就你来说，已经是表现得相当出色了，因此仅仅观察了你三年。”
“那么那些表现得不够出色的呢？”我还不理解出色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了，值得被平衡局这样的大机构看上。难道是因为我足够安分守己吗？
“呵呵，如果的确有潜力的，自然会有心灵导师去开化他们。”我知道他所指的心灵导师是什么人，他们是平衡局内部一个级别很高的特殊单位，工作内容是感化一些反社会人士。但我从来不知道他们还会感化别人，让别人来直接进入平衡局工作。这无疑是比较危险的事情。但老大为什么要向我透露这个秘密呢？难道说……“我之所以告诉你这点，是因为我非常看好你的潜力。当然也不认为你会向别人说出这个秘密，对不对？”
我努力地点了点头：“不会！我会在平衡局好好工作的！”接着老大带我到了我的桌子前面，告诉我我负责的工作内容。
“现在我已经将所有你能做的都告诉你了。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做，并且工作量巨大。但这没有办法，我们可是人民的好公仆，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人民考虑、为了社会福祉的进步考虑。你能明白这份无可取代的光荣感了吗？”
我当时还未明白，不过也这么道：“当然！作为和谐平衡局的一员，我的工作是国家建设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会为国家的和谐稳定做出自己非凡的努力！”
从此之后，我就负责编撰名字的工作，这么一做……
不知为何，今天我没有马上开始工作，而是先算起我至今已经做了几年来。是啊……我在这个平衡局、这张桌子前忙活了几年呢？一方面，我感到时光飞逝，眨眼间自己就已经老了好多岁，但另一方面……我看着电脑里这些熟悉的列表格式——没错，平衡局所用的电脑也比较老旧，不过老大说这样可以避免信息泄露，那些先进的病毒也感染不了这些老电脑——怎么感觉就和昨天的一模一样呢？
“哦不，”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昨天好像是另一个活动吧？”不过我也不记得了，只是盯着表格里的备注，说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发生的某件事情，而参与的人一共有两百三十六个，而我的工作就是从数据库里查找到这两百三十六个人，并且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复制到表格里去。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非常轻松的工作，只不过是要复制粘贴个两百多遍罢了！对了，或许还可以运用公式，这样的话不消几分钟，这一天的工作不就完成了吗？对了，还得提一句的是，我每天早上收到的这个表格是我今天工作收到的唯一一份，不会有第二份出来。因此我怀疑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或许是在同一层楼，或许是在不同的楼层，甚至在不同的大楼——会有一个正和我做同一件事的人存在，因为毕竟每天发生的活动这么多，怎么可能只生成一张表格呢？
但实际上这是件苦差事。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哪些人参加了这个活动，因此要和无数可能的人进行对比——计算机会自动筛选出可能的名单，其数量往往是应填数量的十倍之多！或许有人会说，这也无所谓，既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开展的、或参与了这个活动，那么就闭着眼睛胡乱复制一下他们的名字进去好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不过这你可就想得太简单了！因为我们平衡局的工作可是环环相扣的，而我所做的应该只是最基础的一环吧，每当我提心吊胆地从那些候选名单中挑选出了可能参与的人员，并完成表格——我们亲爱的计算机！是的，久而久之，我认为我与这些计算机更加亲近，而不是周围也和我一样整天埋头苦干的同事们。我们亲爱的计算机不仅提供这些人的名字，还提供了他们几乎所有的信息，从一张简单的表格开始。
这张表格上涵盖了这个人的基本信息，比如名字（这当然是最重要的，毕竟我要填写的就是名字！）、性别、年龄，还有许多家庭信息，比如婚姻状况、家庭成员等。而在这之后，我还要参考计算机提供的各种信息资料，比如他发过的邮件、接入过的虚拟世界节目信息，当然还有小黑提供的视频监控了——我们平衡局很久以前就和莫洛克公司达成了合作协议，因此无所不在的小黑会提供视频信息。不过自从上次家政机器人小白泄露用户隐私的事情被曝光后，小白提供的视频信息就没有了。这无疑加大了我工作的难度！
尽管如此，依照这么多的信息，我还是很难判断究竟是谁参加了这个特定的活动。不过一天十二小时的工作是必须完成的，因此在下午一点以前我就要提交完整的名单给计算机。而在我的上一级——如我之前所说的，在我上面毕竟存在着审核我提交的这些名单的工作人员——在三个小时之后就会立即提交反馈，示意我哪些名单存在明显的疏漏，告诉我他们是不可能参加这个活动的。而此时距离下班就只有四个小时了！
我一直很佩服那些人的工作效率，因为我提交名单后仅仅三个小时，他们就能做出反馈。甚至我一度怀疑他们是机器人，不过老大在听到我的怀疑后甚至还带我去另一栋楼看了看他们的工作情况。令我吃惊的是，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普通的人类。
老大这么教育我说：“别总提什么机器人！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考虑晋升你的事情了。”
“什么？”我喜出望外，“真的要晋升我吗？”我在吃饭的时候，听到同事这样说起过，当时我还以为是在寻我开心。
“呵呵，”老大不置可否，又用吓唬我的语气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得不考虑让心灵导师和你谈谈了。”
我感到慌张，因为被心灵导师盯上的人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洗心革面、痛哭流涕，要么被从平衡局赶出去，毕竟像我们这种优越的工作不是那些反社会人士应该做的。
于是我忙向那些只用三个小时就审核完表格的出色员工鞠躬致意：“多谢你们的帮助，让我可以审视自己的错误！”
经过那次的反思，我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重新投入到白天的工作中去。而不负老大期望的是，我的正确率也有了大幅提升。从一开始的错误比率占据一大半，到其后代的错误比率减少到五分之一，到如今的只有十分之一了。不过即使是十分之一，也意味着我要在下班前的四个小时内，重新筛选出符合该项活动定义的二十多个人选。
因此，我有时候也不得不加班才行，甚至有几天加班到了深夜才回家。不过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加班，我周围的同事也常常无法在白天完成工作，就拿我旁边的这个赫拉巴而言，不是我笑话他，他每天几乎都看着我先走出平衡局的大门，可以有自由去虚拟空间游玩。我能感到他既充满嫉妒又充满羡慕的目光，所以我有时候也很可怜他。有一次，我甚至还将脑袋伸到了隔板上面——每个工作台之间都有高高的隔板将我们隔开——向他同情的问道：“赫拉巴！我是你的同事阿多斯呀。”
“哦！”他感到非常惊讶，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见我在工作的时候和他说话，“阿多斯。”
“赫拉巴先生，我看你……我是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吩咐我！”
“什么？”他惊讶地反问道，显然他不是没听见我说的话，而是不理解我的话的意思。
“我是说，我可以帮助你！反正我已经提交了表格，有三个小时的空档呢！”不过他显然不明白我所说的“表格”是什么东西，因为我们做的工作截然不同，甚至没有丝毫的共通点。
“赫拉巴……”我还想多说什么，但眼前突然飘过来一个小黑，它直勾勾地盯着我，像在看一个犯人那般。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不过并不在意，继续对可爱的同事道：“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说不定我有些心得呢！”我试图从隔板的侧面过去。但是瞬间小黑就停在了我的前方，似乎是在阻止我出去。
“你……”我不知道它是否是神经错乱，哦不，是否是短路了，“我想去看看同事。”
“看同事。”它重复着我的话。
“想帮助他完成工作。”我解释道。
但没等我继续说明，眼前就又多了一个小黑。它指着隔板的后方道：“卫生间在那边，请走那边。”
我没好气的道：“我不要上厕所，我要去帮赫拉巴的忙。”
但它还是指着厕所的方向：“请注意，上厕所的时间为十分钟。”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说……”
但我还没说完，就听到隔板那边赫拉巴的声音，这声音里带着悲哀和无奈：“阿多斯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完全两样的，你也不会明白的。因此，还是让我们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吧，我很快就能完成的！”最后那个“很快就能完成的”说的很响亮。不过马上我就明白了他为何会这么激动。
因此老大已经推开了那两个小黑，站在了我面前，一脸怒容地看着我：“阿多斯！”我感到他的语气里似乎冒着火花。
“在！”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老大这么生气。
“你给我坐下！”他把我强行按到座位上，“看来您可是真的要去见一见心灵导师？”
“但我只想帮助同事。”
“帮助？”他冷笑道，“赫拉巴说得明明白白，他自己会做好的。更何况你忘了平衡局的宗旨吗？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然的话……”我还以为他真的要让心灵导师过来，不过他只是在我电脑上乱按一通，接着我就看到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好多张空白的表格。
“这是？”
“希望你别再惹事了。”他就这么转头过去，而将四张全新的、需要我填写的表格留给了我。再加上即将重新发过来的表格，我那天必须完成五张表格。这让我在平衡局里留夜了。不过还好我也没什么亲人，平日里就一个人居住，再说明天又是周日（不像其他的工作者有两天的休息，我们因为工作太忙、太重要，因此只在周日休息），因此我也没有什么怨言。甚至对领导还心存感激，因为他毕竟没有赶我出门，也没有叫来可怕的心灵导师。
因此，今天当赫拉巴热情地问我好的时候，我也只不过同样地回了一句。我可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牵扯了，我也不是同性恋，因此尽管只是隔着一块板子，但平日里还是少说话为妙。
我不停地胡思乱想着，然后终于在下午一点之前完成了今天的表格。接着我自信地按了发送键，心里琢磨着这次的错误率应该很小。我就这么完全放松地躺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对方发过来的修改建议，甚至还转着我的摇椅，不停看着单调的天花板，上面全部都是白色，就好像是既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的晴空。
现在，我的心情也像是晴空，因为毕竟我差不多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待会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在八点准时下班了。而下班之后回到家里，我就可以舒舒服服接入虚拟世界，选择自己中意的节目参加了——毕竟像平衡局这么伟大而卓越的民生部门，我有特权接入一些一般人无法接入的节目。我今天究竟该选择什么呢？
我心里不断盘算着，或许是户外冒险，或许是机器人乱战，或许是……我眯起了眼睛，心想已经很多天没去那个温柔乡看看了，哪里的小姐或许都在想我吧？是的，今天就去好好爽快一把好了！
我正这样遐想着，胡乱电脑发出了叮咚的声音。那是上级的审核意见发来了，我赶紧睁开眼来，看到表格上已经被圈了十来个红圈。哈哈，只有十几个地方！我又进步了！我不由得兴奋地在内心欢呼起来，心想或许只要再做一个多小时就能完工了，这样的话……不过刚才响起的叮咚声的背景音乐让我突然想起一个活动来。是的，我本打算在今天晚上参加虚拟电子乐队——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乐队的意思——的真实演出的，这个虚拟形象组合叫做DreamTheater，也即梦剧院。很奇怪，它们这些程序却居然在网络上发起了演出的号召，说是会在今晚在某一个具体的地点开展演出——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演出的意思，不过按照网上的说法，是由一些人到指定的地方，去看另外一些人的表演——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表演的意思。
但我觉得这个形式非常有新意。这让我不禁想起这些表格里的所谓“活动”来，是的，这不就是“活动”的意思吗？不是指接入埃洛伊世界，让这些直播者才参加各种各样的冒险，然后将感觉信号传回来，而是让自己的真实肉体去参加一个活动，甚至冒险！这不是很有趣吗？
我还记得这个虚拟组合之前也发过类似的公告，只是当时我忙于工作没去成。今天可算是最好的机会了！
不过……我内心还有着疑问，因为这个DreamTheater毕竟是虚拟程序罢了，只是提供一些直播节目的背景音乐，也就是说根本无需一个真实形象——比如机器人实体的存在，那么它们还要怎么举办一个真实的演出呢？难道在现场让我们接入埃洛伊世界吗？这不是和让我们回去接入一样吗？
我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不过……我匆忙改完最后一稿。心中决定还是要去参加这个活动的，因为……不知为何我对此充满了兴趣，甚至比那个温柔乡更令我期待。
“哦，赫拉巴！”在我离开座位后，我看到他还在埋头工作，不由得叹道，“我先走啦！反正明天就是休息天，再做一天也不要紧哦！”我的这讽刺的话让他无动于衷，依然趴在电脑前不断点击着什么。
我想要凑近去看，但想起那时候老大严厉的语气和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然后匆匆离开了平衡局，去参加那个莫名其妙，但或许会很令人振奋难忘的真实演出去了。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感到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某件事情感到如此好奇。
于是我也马上起身对他恭敬的道：“早上好，赫拉巴。”尽管我完全记不清他在这里做了多久、或者是在做什么事情，但我无疑记得清楚他的名字，因为这是我的老本行。而对他喜欢什么、平日里爱好什么虚拟世界的节目，我都一无所知。毕竟我们除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会一起去平衡局的食堂外，大多数时间都趴在自己的桌子上认真工作着。
或许有人会认为像和谐平衡局这么大的国家机构，其办公环境一定是一流的，甚至到处都是现代化的高科技设备。但自从我进来之后，我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当时我还有些惊讶，因为如果没有那些现代化高科技的帮助，我们这样的平凡人到底能做什么事情呢？
我记得当时的部门领导是这样对我说的：“阿多斯，要尽快适应这里的工作，并且认同这份工作的价值。”
“当然，不过看起来这很……艰难。”
“我们平衡局讲究的是因材施教，您比较擅长案头工作。”
“是的，我听说也有许多出外勤的人。”
“他们擅长和其他人打交道，以来维持我们这个社会的秩序。当然，我是指那两个超级企业之间的矛盾，埃洛伊与莫洛克。”
“了解，但是……为什么不让机器做这些事情呢？”
“什么？”老大对我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解，惊讶地看着我，“机器？怎么可以相信机器呢？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机器既做不到、也做不精确。因此，我们只有相信人。你难道不相信你自己吗？”
我不想被老大看不起，同时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成为一个毫无前途的低保户——连自由选择虚拟世界节目的权力都没有，整天只能接入到一些令人昏昏欲睡的直播里，甚至被剥夺了除视觉外的其他感官输入——因此我连连点头哈腰道：“啊，当然，机器怎么可能做这么复杂的事情呢！我……我当然有信心把工作做好，这点还请老大放心。”
“我们调查了你很久，”他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让我浑身有些颤抖，平衡局调查我干什么呢？难道是我犯了什么错误吗？似乎是嫌我还不够紧张，他又补充道，“那些出外勤的同事调查了你整整三年。”
“这有……什么好调查的啊？”我有些哭笑不得，因为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接入虚拟世界里畅游，也不太外出游玩，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呢？更何况我家里也没有多少亲戚，他们也都很规矩。
“你怎么能这样说？”老大怒目圆睁盯着我，“你这是在否定那些同事工作的意义和价值吗？”
“不不，”我忙摆手，感觉自己仿佛在坠入一个深渊，“没有这回事。只是我还不太明白……”
“啊，没事没事，”老大看了我几眼，然后摸着我的头道，“你不知道的是，每个来平衡局工作的幸运者，都会经过我们至少三年的观察。就你来说，已经是表现得相当出色了，因此仅仅观察了你三年。”
“那么那些表现得不够出色的呢？”我还不理解出色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了，值得被平衡局这样的大机构看上。难道是因为我足够安分守己吗？
“呵呵，如果的确有潜力的，自然会有心灵导师去开化他们。”我知道他所指的心灵导师是什么人，他们是平衡局内部一个级别很高的特殊单位，工作内容是感化一些反社会人士。但我从来不知道他们还会感化别人，让别人来直接进入平衡局工作。这无疑是比较危险的事情。但老大为什么要向我透露这个秘密呢？难道说……“我之所以告诉你这点，是因为我非常看好你的潜力。当然也不认为你会向别人说出这个秘密，对不对？”
我努力地点了点头：“不会！我会在平衡局好好工作的！”接着老大带我到了我的桌子前面，告诉我我负责的工作内容。
“现在我已经将所有你能做的都告诉你了。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做，并且工作量巨大。但这没有办法，我们可是人民的好公仆，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人民考虑、为了社会福祉的进步考虑。你能明白这份无可取代的光荣感了吗？”
我当时还未明白，不过也这么道：“当然！作为和谐平衡局的一员，我的工作是国家建设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会为国家的和谐稳定做出自己非凡的努力！”
从此之后，我就负责编撰名字的工作，这么一做……
不知为何，今天我没有马上开始工作，而是先算起我至今已经做了几年来。是啊……我在这个平衡局、这张桌子前忙活了几年呢？一方面，我感到时光飞逝，眨眼间自己就已经老了好多岁，但另一方面……我看着电脑里这些熟悉的列表格式——没错，平衡局所用的电脑也比较老旧，不过老大说这样可以避免信息泄露，那些先进的病毒也感染不了这些老电脑——怎么感觉就和昨天的一模一样呢？
“哦不，”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昨天好像是另一个活动吧？”不过我也不记得了，只是盯着表格里的备注，说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发生的某件事情，而参与的人一共有两百三十六个，而我的工作就是从数据库里查找到这两百三十六个人，并且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复制到表格里去。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非常轻松的工作，只不过是要复制粘贴个两百多遍罢了！对了，或许还可以运用公式，这样的话不消几分钟，这一天的工作不就完成了吗？对了，还得提一句的是，我每天早上收到的这个表格是我今天工作收到的唯一一份，不会有第二份出来。因此我怀疑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或许是在同一层楼，或许是在不同的楼层，甚至在不同的大楼——会有一个正和我做同一件事的人存在，因为毕竟每天发生的活动这么多，怎么可能只生成一张表格呢？
但实际上这是件苦差事。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哪些人参加了这个活动，因此要和无数可能的人进行对比——计算机会自动筛选出可能的名单，其数量往往是应填数量的十倍之多！或许有人会说，这也无所谓，既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开展的、或参与了这个活动，那么就闭着眼睛胡乱复制一下他们的名字进去好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不过这你可就想得太简单了！因为我们平衡局的工作可是环环相扣的，而我所做的应该只是最基础的一环吧，每当我提心吊胆地从那些候选名单中挑选出了可能参与的人员，并完成表格——我们亲爱的计算机！是的，久而久之，我认为我与这些计算机更加亲近，而不是周围也和我一样整天埋头苦干的同事们。我们亲爱的计算机不仅提供这些人的名字，还提供了他们几乎所有的信息，从一张简单的表格开始。
这张表格上涵盖了这个人的基本信息，比如名字（这当然是最重要的，毕竟我要填写的就是名字！）、性别、年龄，还有许多家庭信息，比如婚姻状况、家庭成员等。而在这之后，我还要参考计算机提供的各种信息资料，比如他发过的邮件、接入过的虚拟世界节目信息，当然还有小黑提供的视频监控了——我们平衡局很久以前就和莫洛克公司达成了合作协议，因此无所不在的小黑会提供视频信息。不过自从上次家政机器人小白泄露用户隐私的事情被曝光后，小白提供的视频信息就没有了。这无疑加大了我工作的难度！
尽管如此，依照这么多的信息，我还是很难判断究竟是谁参加了这个特定的活动。不过一天十二小时的工作是必须完成的，因此在下午一点以前我就要提交完整的名单给计算机。而在我的上一级——如我之前所说的，在我上面毕竟存在着审核我提交的这些名单的工作人员——在三个小时之后就会立即提交反馈，示意我哪些名单存在明显的疏漏，告诉我他们是不可能参加这个活动的。而此时距离下班就只有四个小时了！
我一直很佩服那些人的工作效率，因为我提交名单后仅仅三个小时，他们就能做出反馈。甚至我一度怀疑他们是机器人，不过老大在听到我的怀疑后甚至还带我去另一栋楼看了看他们的工作情况。令我吃惊的是，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普通的人类。
老大这么教育我说：“别总提什么机器人！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考虑晋升你的事情了。”
“什么？”我喜出望外，“真的要晋升我吗？”我在吃饭的时候，听到同事这样说起过，当时我还以为是在寻我开心。
“呵呵，”老大不置可否，又用吓唬我的语气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得不考虑让心灵导师和你谈谈了。”
我感到慌张，因为被心灵导师盯上的人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洗心革面、痛哭流涕，要么被从平衡局赶出去，毕竟像我们这种优越的工作不是那些反社会人士应该做的。
于是我忙向那些只用三个小时就审核完表格的出色员工鞠躬致意：“多谢你们的帮助，让我可以审视自己的错误！”
经过那次的反思，我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重新投入到白天的工作中去。而不负老大期望的是，我的正确率也有了大幅提升。从一开始的错误比率占据一大半，到其后代的错误比率减少到五分之一，到如今的只有十分之一了。不过即使是十分之一，也意味着我要在下班前的四个小时内，重新筛选出符合该项活动定义的二十多个人选。
因此，我有时候也不得不加班才行，甚至有几天加班到了深夜才回家。不过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加班，我周围的同事也常常无法在白天完成工作，就拿我旁边的这个赫拉巴而言，不是我笑话他，他每天几乎都看着我先走出平衡局的大门，可以有自由去虚拟空间游玩。我能感到他既充满嫉妒又充满羡慕的目光，所以我有时候也很可怜他。有一次，我甚至还将脑袋伸到了隔板上面——每个工作台之间都有高高的隔板将我们隔开——向他同情的问道：“赫拉巴！我是你的同事阿多斯呀。”
“哦！”他感到非常惊讶，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见我在工作的时候和他说话，“阿多斯。”
“赫拉巴先生，我看你……我是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吩咐我！”
“什么？”他惊讶地反问道，显然他不是没听见我说的话，而是不理解我的话的意思。
“我是说，我可以帮助你！反正我已经提交了表格，有三个小时的空档呢！”不过他显然不明白我所说的“表格”是什么东西，因为我们做的工作截然不同，甚至没有丝毫的共通点。
“赫拉巴……”我还想多说什么，但眼前突然飘过来一个小黑，它直勾勾地盯着我，像在看一个犯人那般。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不过并不在意，继续对可爱的同事道：“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说不定我有些心得呢！”我试图从隔板的侧面过去。但是瞬间小黑就停在了我的前方，似乎是在阻止我出去。
“你……”我不知道它是否是神经错乱，哦不，是否是短路了，“我想去看看同事。”
“看同事。”它重复着我的话。
“想帮助他完成工作。”我解释道。
但没等我继续说明，眼前就又多了一个小黑。它指着隔板的后方道：“卫生间在那边，请走那边。”
我没好气的道：“我不要上厕所，我要去帮赫拉巴的忙。”
但它还是指着厕所的方向：“请注意，上厕所的时间为十分钟。”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说……”
但我还没说完，就听到隔板那边赫拉巴的声音，这声音里带着悲哀和无奈：“阿多斯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完全两样的，你也不会明白的。因此，还是让我们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吧，我很快就能完成的！”最后那个“很快就能完成的”说的很响亮。不过马上我就明白了他为何会这么激动。
因此老大已经推开了那两个小黑，站在了我面前，一脸怒容地看着我：“阿多斯！”我感到他的语气里似乎冒着火花。
“在！”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老大这么生气。
“你给我坐下！”他把我强行按到座位上，“看来您可是真的要去见一见心灵导师？”
“但我只想帮助同事。”
“帮助？”他冷笑道，“赫拉巴说得明明白白，他自己会做好的。更何况你忘了平衡局的宗旨吗？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然的话……”我还以为他真的要让心灵导师过来，不过他只是在我电脑上乱按一通，接着我就看到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好多张空白的表格。
“这是？”
“希望你别再惹事了。”他就这么转头过去，而将四张全新的、需要我填写的表格留给了我。再加上即将重新发过来的表格，我那天必须完成五张表格。这让我在平衡局里留夜了。不过还好我也没什么亲人，平日里就一个人居住，再说明天又是周日（不像其他的工作者有两天的休息，我们因为工作太忙、太重要，因此只在周日休息），因此我也没有什么怨言。甚至对领导还心存感激，因为他毕竟没有赶我出门，也没有叫来可怕的心灵导师。
因此，今天当赫拉巴热情地问我好的时候，我也只不过同样地回了一句。我可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牵扯了，我也不是同性恋，因此尽管只是隔着一块板子，但平日里还是少说话为妙。
我不停地胡思乱想着，然后终于在下午一点之前完成了今天的表格。接着我自信地按了发送键，心里琢磨着这次的错误率应该很小。我就这么完全放松地躺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对方发过来的修改建议，甚至还转着我的摇椅，不停看着单调的天花板，上面全部都是白色，就好像是既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的晴空。
现在，我的心情也像是晴空，因为毕竟我差不多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待会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在八点准时下班了。而下班之后回到家里，我就可以舒舒服服接入虚拟世界，选择自己中意的节目参加了——毕竟像平衡局这么伟大而卓越的民生部门，我有特权接入一些一般人无法接入的节目。我今天究竟该选择什么呢？
我心里不断盘算着，或许是户外冒险，或许是机器人乱战，或许是……我眯起了眼睛，心想已经很多天没去那个温柔乡看看了，哪里的小姐或许都在想我吧？是的，今天就去好好爽快一把好了！
我正这样遐想着，胡乱电脑发出了叮咚的声音。那是上级的审核意见发来了，我赶紧睁开眼来，看到表格上已经被圈了十来个红圈。哈哈，只有十几个地方！我又进步了！我不由得兴奋地在内心欢呼起来，心想或许只要再做一个多小时就能完工了，这样的话……不过刚才响起的叮咚声的背景音乐让我突然想起一个活动来。是的，我本打算在今天晚上参加虚拟电子乐队——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乐队的意思——的真实演出的，这个虚拟形象组合叫做DreamTheater，也即梦剧院。很奇怪，它们这些程序却居然在网络上发起了演出的号召，说是会在今晚在某一个具体的地点开展演出——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演出的意思，不过按照网上的说法，是由一些人到指定的地方，去看另外一些人的表演——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表演的意思。
但我觉得这个形式非常有新意。这让我不禁想起这些表格里的所谓“活动”来，是的，这不就是“活动”的意思吗？不是指接入埃洛伊世界，让这些直播者才参加各种各样的冒险，然后将感觉信号传回来，而是让自己的真实肉体去参加一个活动，甚至冒险！这不是很有趣吗？
我还记得这个虚拟组合之前也发过类似的公告，只是当时我忙于工作没去成。今天可算是最好的机会了！
不过……我内心还有着疑问，因为这个DreamTheater毕竟是虚拟程序罢了，只是提供一些直播节目的背景音乐，也就是说根本无需一个真实形象——比如机器人实体的存在，那么它们还要怎么举办一个真实的演出呢？难道在现场让我们接入埃洛伊世界吗？这不是和让我们回去接入一样吗？
我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不过……我匆忙改完最后一稿。心中决定还是要去参加这个活动的，因为……不知为何我对此充满了兴趣，甚至比那个温柔乡更令我期待。
“哦，赫拉巴！”在我离开座位后，我看到他还在埋头工作，不由得叹道，“我先走啦！反正明天就是休息天，再做一天也不要紧哦！”我的这讽刺的话让他无动于衷，依然趴在电脑前不断点击着什么。
我想要凑近去看，但想起那时候老大严厉的语气和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然后匆匆离开了平衡局，去参加那个莫名其妙，但或许会很令人振奋难忘的真实演出去了。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感到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某件事情感到如此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