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云潇去面包店上班，程兴来的时候戴了口罩和墨镜。
    换工作服的时候也没把墨镜和口罩取下来。
    宋云潇纳闷的问：“程兴，你怎么不取墨镜？”
    程兴呐呐的说：“我……眼睛有点儿不舒服，见不得强光。”
    “噢。”宋云潇关切的问：“你眼睛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是不是昨晚玩手机玩太久了？”
    “可能是吧……”
    程兴低着头，开始做面包。
    宋云潇站在他侧面，透过墨镜的缝隙，看到程兴眼睛似乎黑黑的。
    再仔细一看，口罩没有遮挡住的位置，还有淤青。
    他不是眼睛不舒服，是受伤了。
    “程兴，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宋在知道程兴的妈妈去世之后，云潇就像姐姐一样关心程兴。
    程兴虽然成年了，但心思单纯，她怕他受欺负。
    “我没事……”
    程兴心虚的挡了一下。
    昨天晚上，他回去的时候被几个人拉进巷子里狠狠打了一顿。
    威胁他必须在三天之内把事情办成，办不成就打断他的腿，如果敢把事情泄露出去，一定会杀了他。
    程兴很害怕。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昨晚痛得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跟着妈妈去了。
    这个世界实在太痛苦。
    活着就是一种折磨。
    程兴想了很多种死法，他又不敢去尝试，只能苟延残喘，艰难的活着。
    “程兴，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也许我能帮上忙。”宋云潇不忍心看着程兴受欺负。
    他没有妈妈了，孤身一人，她想给他一点温暖，让他知道，还是有人关心他。
    不要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看着姐姐般的宋云潇，程兴眼眶泛红，哽咽道：“我昨晚骑共享单车，轮胎压到石头，不小心摔了一跤，谢谢姐姐，我真的没事。”
    “以后小心一点儿。”
    宋云潇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隔着墨镜和口罩，她也看不真切。
    她说：“你把口罩和墨镜取了，让我看看。”
    程兴犹豫了片刻，才取下墨镜和口罩。
    脸上有几处淤青。
    眼角和嘴角，鼻梁上都有。
    看起来不像是摔的。
    宋云潇又问：“你身上有伤吗？”
    “身上……没有，我是脸撞路边的护栏上了，比较严重，身上其他地方没有伤。”
    程兴撒谎的时候心虚得不敢直视宋云潇的眼睛。
    慌忙把墨镜和口罩戴上。
    宋云潇去给他买了活血化瘀的药，让他去抹上。
    拿着药，程兴眼眶红红的，湿湿的。
    妈妈去世之后，就只有宋云潇关心他。
    他不会为了钱害她。
    想把钱还回去，可是对方不要。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敢告诉宋云潇。
    程兴很想问问宋云潇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怕引起宋云潇的怀疑。
    他心事重重，不再说话，认真做面包蛋糕，转移注意力。
    中午的时候，宋婉心来了，她给宋云潇送饭过来。
    分隔保温桶装了三个菜，一个汤，还带了三盒米饭。
    宋婉心笑着把饭菜拿出来放桌子上：“你干爹今天很忙，我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就过来了。”
    宋婉心从宋云潇那里听说了程兴的遭遇。
    她不禁想起自己，有时候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想一死解千愁，但是为了宋云潇，又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
    程兴的妈妈背负的压力太大了，她想把自己攒的辛苦钱留给程兴，才会走上不归路。
    宋婉心看向程兴的眼神，也充满了慈爱。
    “小程，别忙了，快过来吃饭。”
    “谢谢阿姨。”
    程兴摘下手套，走出了工作间。
    他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汤，鼻子又是一热。
    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程兴拿起装米饭的盒子，夹了点儿菜，就去工作间里面吃。
    宋婉心招呼他：“小程，你就坐这里吃，去里面干什么？”
    宋云潇知道程兴是不想她妈妈看到他脸上的伤，才躲到工作间里面吃。
    她笑了笑说：“小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妈，我们吃，不用管他。”
    “那怎么行。”
    宋婉心走进工作间，想劝说程兴出去吃饭。
    程兴却埋着头，连连摆手：“我就在里面吃，谢谢阿姨，阿姨，你不用管我，你去吃饭吧！”
    宋婉心担心程兴不够吃，找了个盒子，给他装了些菜，端进工作间。
    程兴一直埋着头，不停的往嘴里扒饭。
    今天的饭菜，有妈妈的味道。
    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满嘴的苦涩。
    今天是妈妈的头七，程兴想给妈妈买点儿什么东西，但是不知道买什么。
    想了很久，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家卖烤鸭的店。
    程兴想起妈妈很久以前念叨过，从烤鸭店门口路过，闻到香味儿，很想买，结果一问价，一斤要38，她觉得太贵了，菜市场一斤活鸭才十来块钱，烤鸭三十八一斤，简直就是抢人。
    程兴站在烤鸭店门口，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他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怯怯的对老板说：“我要一斤烤鸭。”
    老板说：“烤鸭最少卖半只，不能按斤卖。”
    “半只有多重？”
    “称了才知道，估计也就一两斤，你要吗？”
    “要。”
    最后，半只烤鸭花了程兴八十六块钱。
    他心疼坏了。
    但是想到是买给妈妈的，又觉得很值。
    老板把烤鸭肉片成薄片，均匀的放在盒子里，骨头拌上烧烤料，装在另外一个盒子里。
    装了满满两大盒。
    还配了黄瓜丝，葱丝，甜面酱，薄饼。
    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程兴回到破旧的家。
    他慎重其事的把茶几擦了一下，才把烤鸭放在上面。
    程兴把挂在墙上很多年，已经有些褪色的全家福取了下来。
    全家福里，他才三岁，爸爸妈妈都还很年轻。
    他被爸爸妈妈抱在中间，笑得很开心。
    程兴看着全家福，失声痛哭。
    “爸，妈……我好想你们……我好想你们……”
    叛逆期的时候，最讨厌妈妈管着他，在耳边唠唠叨叨，总想离开家，去外面打工，永远都不回来。
    现在，他一个人。
    没人管，没人唠叨。
    才知道自己失去了最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