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
    但很快他又笑起来。
    “小倾，你是不是忘了当年算计阿婉的时候被她一剑刺穿身体伤及肺腑和宫腔？”
    纪云婉当时那一剑，由下而上几乎贯穿纪云倾整个身体。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或许现在纪云婉还活着，死的那个人是纪云倾。
    想到纪云婉，宁风垂眸，遮住眼底惋惜晦涩。
    纪云倾一抬眼就看到宁风眼底还没来得及掩去的惋惜。
    胸腔中憋闷的恶气忽然压不住了。
    她猛力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宁风。
    “宁风，你若心中有她，当初为何帮我？”
    “既然帮了我，现在又露出惋惜的表情做什么？”
    “宁风，你忘了你是什么人？纪云婉那样的天之娇女，这辈子哪怕死了，也不会让你碰到她半片衣角！”
    似乎觉得还不够刺激宁风，纪云倾笑的讥讽。
    “你忘了她亲口跟你说过，你太脏了！”
    在天枢城最低贱的花楼百悦楼里出身，生父不详是宁风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耻辱。
    哪怕二十多年过去，他从曾经百悦楼里任人践踏戏弄的蝼蚁成了百悦楼楼主，甚至是几乎与北渊杏林世家陆淮进齐名的宁神医。
    宁风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纪云倾没有错过，但毫不在意。
    她甚至还在冷笑。
    “宁神医？怎么，就许你戳我肺管子，不许我揭你伤疤？”
    纪云倾说完懒散地靠在床上幽幽感慨。
    “可惜啊……哪怕你再惋惜，如今活着的人是纪云倾，而不是嫌弃你脏的纪云婉！”
    纪云婉有什么好？
    若她们互换人生，纪云婉或许还不如她。
    有那样的沟通天地只能，她怕纪云婉会比她更恶毒，更狠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只是想要活的好一些，想要将那些曾经欺辱她看不起她嘲讽她的人踩在脚下而已。
    她有什么错？
    纪云倾抬起手指，因为如今是婢女装扮，她连细嫩的手指都做了伪装。
    皮肤略黄，手指上有一点儿茧子，一看就是不得主子宠爱的奴婢。
    这样的奴婢在百花园中才能来去自由，不被在意。
    宁风也笑起来。
    “惋惜吗？自然惋惜！毕竟那可是天枢城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巫族天才！是人都会觉得惋惜！”
    纪云倾面无表情看过去。
    宁风也看向她，眼底神色平静的好像一团死水。
    “便是小倾你阿爹阿娘说起来，不也时时感慨吗？”
    “但人死了就是死了！曾经再耀眼如骄阳又怎么样？死的时候……据说非常凄惨，皮开肉绽，可能也就一张脸还能看，毕竟她那时候是顾启林的妾室，总要顾启林认领尸骨不是？”
    宁风这么讽刺纪云婉，纪云倾该高兴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
    甚至有些不安。
    “宁风，我……”
    她和他都是从污泥里爬出来的，他们有不堪回忆的过去，他们就该和以往多年一样相互扶持。
    宁风恢复了刚出来时的懒散。
    嘴角一勾，满脸邪气。
    “嘘！别提阿婉了！晦气！”
    纪云倾眉头皱的更紧。
    “宁风，我没想让你忘了她！”
    如同她喜欢白川凛一样，她也允许宁风心中有人。
    一个死人而已，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也没想和宁风成为夫妻。
    他们这样的关系就很好。
    宁风从善如流点头。
    “我知道。”
    不等纪云倾说话，宁风迅速换了话题。
    “伤的很严重？”
    纪云倾看他关心她身体安心了些许。
    “是，死了一只阴蛊，我被反噬的厉害。”
    宁风笑呵呵的。
    “难怪会传讯让我过来，手伸过来，我看看。”
    纪云倾将手递过去，宁风给她把脉。
    “怎么伤这么重？”
    纪云倾也恼，眼底再次浮现起杀意。
    “我那好姐姐生了个好女儿，阴蛊进入她身体后居然被她的力量给碾碎了。若不是同时进入她身体的是两只阴蛊，我可能会被反噬的更重。”
    两只阴蛊，她需要承担两次反噬的力量。
    但另一只阴蛊如果能得到姬言宝的记忆，她就能利用体内的阳蛊马上召回阴蛊，不会伤自身半分。
    宁风邪气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所以传闻是真的，姬言宝真的是被天机殿命盘选中的新一任大祭司？”
    纪云倾哪怕不想承认，在宁风面前还是不得不点头。
    “是。”
    宁风听着，若有所思。
    纪云倾忽然抬眼看他。
    “宁风，你在想什么？”
    宁风收回手，拿了一枚药丸塞进纪云倾嘴里。
    “我想去见见那位新任大祭司。”
    纪云倾下意识阻止。
    “不行！”
    宁风挑眉。
    “为何？”
    因为白川凛只是见了姬言宝一面就笃定了她是冒牌货。
    而宁风曾经心中有纪云婉，见到纪云婉的孩子……
    宁风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笑了笑。
    “小倾，别乱想！我可不是白川凛，纪云婉那般嫌弃我，我难道还能善待了她唯一的女儿？”
    纪云倾依然不认同。
    “我不许你去。”
    宁风失笑。
    “小倾，你没资格管我。”
    纪云倾：“……”
    纪云倾等药丸完全在口中化开进入她喉管后才抱住宁风的腰。
    “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你！可是宁风，你不是说你也想有个家吗？”
    宁风愣了下。
    他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怎么？大祭司想与白川凛和离后，再嫁给我？”
    没等纪云倾说话，宁风笑的格外讽刺。
    “纪云倾，你忘了你曾经说过什么？”
    “我这样的人，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曾经我是阴沟里的臭虫，如今的我……依然是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臭虫！”
    “你想嫁给这样的我？”
    纪云倾噎住。
    她从没想过自己代替纪云婉的事情会暴露，所以也就不曾想过白川凛有朝一日会联合傅灵安等人要杀她。
    而如今的形势……
    她手中能用的活人越来越少。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用巫术，放出傀儡大军。
    因为在这方面，她确定自己曾经不如纪云婉，现在不如纪云婉的女儿姬言宝！
    不如还是和普通人一样，用活人耗死活人。
    东皇的杨淑妃已经上钩，一次失败正常。
    姬言宝只要留在东皇皇宫，她有千百种手段让她死的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