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在许嬷嬷牵着小言宝的手准备走时慢慢开口。
    “来人，去请叶院判。”
    许嬷嬷愣了下。
    “叶院判？”
    杨朝云忍着身体不适笑着解释。
    “老夫人今日一早身体不适，拿了老爷的帖子请了叶院判来，想着能安安稳稳过个大寿。”
    言下之意，老夫人这个寿星都这么坚持了，顾言宝哪怕身体不适，难道还能一走了之不成？
    前来祝寿的女眷们正好进来。
    以永乐伯府杨老夫人为首的女眷们听着忙点头。
    “叶院判在啊，那确实用不着再跑回宫里一趟。”
    “对。”
    小言宝眨巴眨巴大眼睛，小小吸了口气再次鼓起勇气问顾老夫人。
    “祖母身……身体……哪里不适？可可可……可是已经好些了？”
    顾老夫人笑容慈爱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祖母都是老毛病了，也就是言宝你父亲母亲，总觉得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非要让叶院判亲自来看看。正好叶院判还在府中，让他帮你也瞧瞧。”
    小言宝浑身再次僵硬。
    小嘴巴抿了又抿。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祖母身上，小手手轻轻拉了拉跟过来的许嬷嬷衣袖，嘴上软糯糯地应下。
    “谢谢祖母~”
    女眷们落座后，永乐伯府杨老夫人笑着开口。
    “顾老夫人真是好福气，相爷不仅身居高位，而且还这么孝顺。”
    坐在她边上的另一位妇人也笑。
    “要我说啊，还是杨老夫人会养女儿，更会挑女婿！”
    永乐伯府和顾相府是姻亲。
    这位夫人一语双关，引得顾老夫人和杨老夫人同时大笑。
    顾老夫人脸上的笑更慈爱了，伸手去摸言宝小脑袋。
    小言宝想起被祖母掌掴的画面，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颤抖着小身板可怜巴巴求饶。
    “祖母，别……打言宝，言宝知道错了……”
    那瞬间，前一刻还欢笑声不断的和春堂忽然一片死寂。
    许嬷嬷趁机将小言宝抱过来。
    “小郡主不怕，有奴婢在。”
    知意也快速上前哄她。
    如画则是迅速退出去。
    顾老夫人气得脸都黑了。
    下意识抬手想掌掴顾言宝，被杨朝云一声“母亲”唤醒了。
    “母亲！言宝大概是回到家里，又想到了惨死的沐妹妹，错把您当成坏人了……”
    杨老夫人忙笑着接话。
    “对对对！言宝你这孩子……这是你亲祖母，你若有什么委屈，你嫡母若是不公正，只管找你祖母！你祖母这个人啊，最是公平公正的！”
    杨老夫人这话一说，一众女眷缓过神来，有的附和，有的没有出声。
    恰好叶院判到了。
    顾老夫人掐死顾言宝的心都有了，但碍于众人眼前不得不表演长辈的慈爱大度宽和。
    “叶院判，劳烦您快帮我家言宝瞧瞧。”
    小言宝看着顾老夫人虚伪的面孔，胃里一阵翻腾。
    也不知道是因为早膳吃得多了，还是怎么了。
    在顾老夫人再次过来拉着她手时，小家伙一个没忍住“哇”地一下吐了顾老夫人一身。
    顾老夫人：“……”
    叶院判：“……”
    其余女眷们：“……”
    小言宝神色一片恍惚，眼前闪过去年中秋节时祖母掌掴她的情景。
    因为她一不留神踩脏了祖母的鞋。
    还没等她道歉，她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抓了起来。
    祖母看她像看陌生人一样，抬手就给了她耳光，她当场失去意识。
    等醒来时，她已经回到和阿娘住的小院子。
    阿娘脸颊肿着，显然是因为去找她也挨了打。
    小言宝吓着了，下意识喃喃。
    “不要打阿娘……是言宝踩脏了祖母您的鞋子，和阿娘没关系，别……别打阿娘！”
    “打言宝！言宝不怕……不怕打！”
    许嬷嬷心疼的眼眶发红。
    “小郡主不怕，奴婢在呢。”
    “还有骠骑大将军，还有陛下，小郡主您两个舅舅都在呢，小郡主不怕！没有人能再打小郡主您！”
    和春堂内众人：“……”
    女眷们齐齐抬头，看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杨朝云后腰连带着屁股痛得快要站不住了，却又不能不站着待客，不然她在宫中被杖责的消息就会落实，那才真是丢人。
    她忍着刺痛快步过去，准备接过顾言宝，但被许嬷嬷避开了。
    杨朝云满脸心疼地开口。
    “言宝乖，不怕，有母亲在，母亲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言宝。”
    穆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冷厉冰寒的如同一把开锋的利刃。
    “怎么？杨夫人是在宫中被杖责后依然不知悔改，还想哄骗言宝不成？”
    这话一出，和春堂又一片死寂。
    不少女眷看向杨朝云的眼神变得非常古怪。
    小言宝听到舅舅的声音快速抬头。
    小家伙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小嘴巴原本紧紧抿着，这会儿瞅着穆棱，格外委屈地喊了一声。
    “兜兜~”
    穆棱被小言宝一声“兜兜”喊得心里发堵。
    他快速将小言宝抱过来，摸摸她小脑袋安抚他。
    心中那叫一个后悔！
    他就不该信了风清离的鬼话！
    什么被诟病！
    留在相府，小言宝得被这些牛鬼蛇神欺负死。
    “言宝乖，舅舅带你回家！”
    小言宝抿着唇，大眼睛眨了下，一滴滴泪水滴答滴答落到穆棱的手背上，灼热滚烫，点燃他心头怒火。
    “兜兜，言宝……要给……祖母过寿。”
    穆棱黑着脸，竭力克制着心中怒火。
    “没关系，言宝还小，没人会怪言宝的。”
    小言宝努力绷住情绪，可到底年纪小。
    哪怕努力绷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泪水越来越多。
    小奶音更磕巴了。
    “可是皇得兜兜说，如果言宝不给祖母过寿，将来……将来言宝会被……被说……不孝顺。”
    穆棱心脏揪成一团。
    小言宝不该这么懂事！
    她太小了！
    穆棱竭力压住心底酸涩疼痛，有些笨拙地给她擦泪，努力放软声音安抚她。
    “不是言宝不孝顺，是他们黑心肝！”
    小言宝依然吧嗒吧嗒掉泪。
    望着安抚她的舅舅，哭得更凶了。
    小奶音又委屈又茫然，哽咽的不行。
    “可是……皇得兜兜说，兜兜你也会被……被人说。言宝……言宝不想兜兜被人说。”
    舅舅太好了！
    没有舅舅她也被嫡母打死了。
    是舅舅救了她。
    阿娘说知恩图报才是好孩子！
    穆棱额头青筋突突狂跳。
    眼中一片湿热。
    “没关系，舅舅不怕！舅舅是骠骑大将军，他们打不过舅舅！”
    小言宝吸吸小鼻子，眼泪流的更凶了。
    “可是……兜兜，皇得兜兜还说，人……人言……人言可畏……呜呜呜……”
    穆棱深吸一口气。
    “舅舅不怕！”
    小言宝紧紧抱着穆棱的脖子，软哒哒的小奶音哭得哽咽。
    “可是言宝怕……言宝已经没了阿娘了，言宝不能再……再没有兜兜了！”
    穆棱：“……”
    一众女眷们：“……”
    如果这些话是许嬷嬷和小郡主说的，她们感触可能不会太大。
    毕竟许嬷嬷作为宫中老人，哄骗顾言宝这样的庶女特别容易。
    可来的是骠骑大将军穆棱。
    传闻这位大将军不仅没有成婚，甚至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
    性子又冷酷深沉，满身煞气。
    她们看着都怵头，可顾言宝一个三岁的孩子，这才相处多久，看到大将军居然比相府所有亲人都要亲昵。
    相府中这些所谓的亲人待顾言宝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大家看向顾老夫人杨朝云等相府女眷时神色各异。
    气氛变得更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