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安静了几秒钟。
    正当上方的刺客起疑，走到地窖口打算往下看时，下方传来有些低闷的回应声：
    “……没事，灯摔了。”
    话音刚落，原本熄灭的火光就摇晃着亮起来，很快变得稳定。
    因为地窖的特殊结构，出入口很小，底部空间远大于出口，站在上面往下看，即便有火光照亮，也只能看到正中央的范围，周围一大圈还是漆黑的。
    留在上方的刺客没有起疑：“小心点，看完赶紧上来，别浪费时间。”
    地窖里传来低低一声应答，然后就没声音了。
    刺客也没怀疑，依然等在出口处。
    这时候，云苏才缓缓松开手，看着被匕首抹了脖子、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刺客，神情格外冰冷。
    确定刺客已经死亡，云苏迅速起身，动作利索地扒掉刺客的上衣，然后脱掉自己的外套，塞在刺客脖颈的伤口上，减缓流血，便把刺客的尸体往墙边上拖。
    用火折子重新点燃的油灯放在一旁的地上，灯油撒了一大半，混着鲜血在地上流淌。
    云苏的动作非常快，也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但地窖毕竟是半封闭的环境，空气不流通，靠在一旁昏昏沉沉的五皇子被刺鼻的血腥味惊醒，迷糊地睁开眼睛：
    “小堂嫂……”
    “嘘！”云苏将刺客的尸体往墙边上一放，立刻举手朝五皇子噤声。
    五皇子神情茫然，高烧烧得他有些视力模糊，看不清楚云苏的动作，但本能的理智还在，五皇子乖乖安静下来，坐在原地没动。
    云苏暂时也没空管他。
    放下尸体后，她立刻开始搜身，将刺客身上的匕首武器全翻了出来，装备在自己身上。
    因为时间紧急，她动作难免大了些，一不小心扯松了刺客的衣领，戴在脖子上的一样东西滑落出来，被烛光映得微微发亮。
    那是一根皮绳串起的项链，下面坠着一颗弯月形的雪白狼牙，风格粗犷，一看就不是中原的首饰。
    狼牙上雕刻了暗纹，里面填充着一些暗红色的颜料，像是凝固的鲜血一般，带着浓郁而野性的异族气息。
    这是什么？装饰用的首饰？
    云苏眯了下眼眸，又很快推翻这个想法。
    这些刺客都是草原蛮族，为了潜伏在京城，特意伪装成百姓，身上从头到脚都是中原打扮，连身上的武器都换成了中原样式。
    如此谨慎小心，刺客也不太可能会在身上佩戴蛮族的饰品，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也藏不住了。
    除非，这不是单纯的装饰品，而是某种重要的、必须随身携带的东西！
    但到底有什么用？
    云苏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
    她干脆把狼牙吊坠扯下来，随便往怀里一塞，然后将刺客的衣服套在身上。
    五皇子一脸懵然地坐在地上，看到她的种种动作，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小堂嫂，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倒在地上的是谁？为什么要交换衣服？
    他只是昏睡了一会儿，怎么就多出个人来了……
    云苏套好衣服后就走到他身边，将他手上的镣铐打开，扶着他站起身，低声：“这个人是刺客，被我骗下来杀了，地窖上面还有一个，别出声，我们得逃出去。”
    “……？！”
    五皇子听得一惊一乍，差点没忍住问出声。
    好在云苏扶起他的动作扯到伤口，被疼痛刺激了下，五皇子一激灵牢牢闭上嘴，半点声音都没敢发出，只瞪大了眼睛满脸惊疑地看着云苏。
    什么叫把刺客骗下来杀了？而且上面还有？怎么做到不被发现的？
    他们这就要逃出去了？不是等护城军来救吗？
    上面还有刺客守着，他们又不会轻功，这要怎么逃出去？
    五皇子一头的问号，想问又不敢问，憋得通红的娃娃脸都有些发紫了。
    油灯还放在地上没动，云苏扶着五皇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到地窖入口边缘，将他放在烛光照不见的阴影里。
    无声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五皇子靠着墙别动，云苏伸手捏了下喉咙，两根手指压住声带的位置。
    这时候，守在上面的刺客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口催促道：“你好了没有？怎么还不上来？”
    在五皇子瞪大眼睛的惊愕注视下。
    云苏压着喉咙，仿佛变戏法一样，发出低沉沙哑的男声，回答上面的刺客：
    “好了，放条绳子下来。”
    这声音听起来，跟之前被杀的那名刺客有五分相似。
    云苏之前跟刺客废话了半天，当然也不是白说的，除了套话刺客的身份外，也是为了模仿他的声音。
    因为时间短，再加上男女声音天然不同，百分百相似是不可能的。
    能做到四五分像，已经是极限了。
    但好在地窖比较特殊，从下往上说话，自然会带有一点回音，音色上有些不同也很正常。
    但五皇子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半昏半醒的时候也没听过刺客的声音，看见云苏竟然冒充刺客跟上面的人说话，惊愕地倒抽一口冷气。
    “……”他吓得赶紧捂住嘴，拼命朝云苏使眼色。
    小堂嫂你疯了？
    冒充刺客说话，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肯定会被发现的吧……
    但没想到，守在上面的刺客似乎没有听出破绽，纳闷地问：“放绳子干嘛？你上不来吗？”
    所有刺客都有轻功在身，进出地窖不需要外力辅助。
    云苏用不耐烦的语气道：“让你放就放，啰嗦什么。”
    五皇子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怎么敢这么跟刺客说话？真的不会被拆穿吗？
    “啧，知道了，我去拿。”
    地窖上方的刺客却丝毫没有起疑，啧了一声，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寻找声。
    五皇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苏，恨不得问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云苏勾唇冷笑，心里却并不惊讶。
    之前两名刺客在上面说话的时候，就是其中一个发号施令，让同伴在上面等着，他下来看看。
    他的同伴毫无异议地答应了，说明两人之间，是以第一个刺客为主的。
    再考虑到刺客暴虐残忍的性格，只要云苏装的语气强硬一点，甚至是不耐烦的命令式口吻，反而不容易被同伙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