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妍说到这里，眼睛微微眯了眯，甜美的表情中多了一丝厌恶，道：“一顿饭，光是水电气的成本，真的用用掉22元吗？
    “或者我说得更极端一点，做两菜一汤，水电气，顶多再加个油和调料，加起来能花掉定价的十分之一——2块钱？”
    说完后，童妍才一声长叹，道：“这笔费用算在家属头上，再加上买菜的花销，可一点儿都不低。
    “即便就拿22元，这笔钱，去医院附近找几家快餐店，三荤两素都没有这么贵！所以许医生，你们说……这个抗癌厨房究竟是在做慈善，还是做生意？”
    说到这里，许秋等人算是彻底理清了。
    在场的人都对金钱不敏感。
    莫琬是活跃在各种国际论坛的天才医生；唐云舒也是被沈华院士当做脑外科协会主任接班人来培养的；至于许秋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心思太纯粹，好处就是在医学上的纵向、横向发展都极深，但缺点之一就在于对其他事物的关注度很小。
    另外，许秋算是几个人中对钱最没有概念的了，坐拥临海小血管产业园百分之五十一股份的他，也确实可以把钱当成一个数字。
    “那他们为什么……”莫琬无法理解，这份声明说得这么好听，可经过童妍这么一分析，实际情况好像完全相反。
    “为了赚钱嘛。但打着做善事的幌子敛财，就太可恶了！”童妍紧握小拳头，对这种行为很是看不过去。
    她是工薪阶级出身，当药代期间也见过了太多的人间疾苦……但即便没有这些经历，一个正常人恐怕也看不惯这种诈骗行为。
    “等等……他们在网上好像特别火……”莫琬打开手机搜索，一下子就找到了绿城一院抗癌厨房的消息。
    她把手机递到了许秋面前。
    童妍和唐云舒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表情无比惊讶。
    排在首位的，是几个大网红的捐赠新闻，前三个都是短视频平台近千万粉丝的博主，都各自捐了二十万，后面几个小网红捐十万、五万的都有。
    一直翻到第七个，众人才看到抗癌厨房的账号——这还是店主开通的。
    内容也很简单，无非是将墙上张贴的告示复述了一遍，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公开募捐的意思……当然效果也十分拔群，这条视频光是回应捐款的网红就有十来个，还有大量网友评论会实地支持等等。
    “粗略计算，这些网红、网友，光是捐款数额可能就接近一百万了，还有捐电磁炉的、帮交电费、交水费的、送米送面的，甚至有不少网友来做义工！”莫琬心惊。
    看向共享厨房内，不大的面积里，除开摆得密密麻麻的炉灶和顾客，的确有身着统一制服的人员来回走动，他们都戴着“志愿者”的红帽子。
    童妍有些懵：“怎么可能撑不下去！哪怕是协和对面，一家店铺的房租也不过是二三十万，这里的租金顶天了一年也不过十五万左右，光是这一次的大额捐赠，就足够他们用七八年了。
    “电磁炉是网友提供的，水电费也是网友在缴纳，连帮工都全部都是免费的志愿者，顾客又是自己带菜来的……他们顶多是付出点调料的费用，哪儿来的成本！”
    许秋微微眯起眼睛，此刻他也确定这家所谓的爱心抗癌厨房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
    “许医生，你继续看……”莫琬翻了翻手机，突然一惊。
    许秋连忙看去，莫琬不停地往下滑动，却始终刷新不出内容，后者深吸一口气，道：“许医生，这家店据说开了十一年，但短视频平台上却只有最近三个月的内容……难道他以前没有发过视频？”
    许秋：“你的意思是，他们屏蔽了？”
    “对！”
    莫琬换了个搜索的方式，但都没有找到抗癌厨房发布的视频。
    许秋想了想，道：“搜索新闻媒体。”
    莫琬眼睛一亮，按着许秋的方法一试，立刻冒出了一大堆消息。
    《小丽帮忙》：绿城一院抗癌厨房十年间帮助数十万病人吃到“妈妈的味道”，如今经营困难恐将倒闭！
    《观察晚报》：抗癌厨房面临关门困境，五元一餐已坚持九年，绿城00后美女老板一口气捐赠一万斤大米，人美心更美！
    《八派新闻》：从川省连夜赶来支持抗癌厨房，爱心网友现场捐赠二十万现金，店家感动流泪！
    ……
    密密麻麻的新闻，从五六年前就开始规律性的出现，几乎每年都有一两次爆发期。
    其中的《小丽帮忙》更是参与报导了三次，戏剧性的是，每一次拍摄都正好有网红前来捐赠，每次的捐款都高达十万、二十万元。
    童妍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悄咪咪地道：“肯定收了钱！每年给这些媒体一笔钱，让他们故意报导抗癌厨房的难处，利用网友的善意来捐款！”
    许秋没有发表意见，他拿出手机，给沈凝妈妈打了个电话。
    “咦，许医生怎么突然对共享厨房的成本感兴趣了……我们挺赚钱的啦，不用你捐款！”沈妈连声拒绝。
    许秋把抗癌厨房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沈妈轻快的语气立马就严肃了许多，摇头道：“不用说，百分之百有问题！”
    “嗯。”许秋示意对方继续。
    沈妈道：“我们临医这家店，房租大概在一万多，但白溪妹妹给我们减免了一半……就按照原价一万多来算。
    “按照我们这个定价，三块钱炒两个菜，五块钱一天两顿，加起来四个菜的价格，一个月下来，刨除各种物料成本，如电磁炉损坏，锅碗瓢盆破损等，一个月下来都有将近两万元的利润。
    “而且，我们店也内设了一个小菜市场，售卖基本的米、面、鸡蛋等，全是按批发价出售的，也就赚一个跑腿费和折损费用的钱，等于是零利润。
    “另外，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凝儿她平时也要上幼儿园，所以我还请了一个帮工——剔除帮工的费用，我也能赚一万五左右。
    “所以哪怕是以减免前的房租盘下这家店铺，我一个月也能有一万块钱的收益！”
    许秋听完沈妈的分析，这才彻底了解了共享厨房的成本与利润状况。
    一万块……
    这笔钱对一般人来说其实算很高了，但沈妈选择的店铺可是在黄金地段！
    旁边的几家店铺，店家就算当甩手掌柜，月收入也有几万块钱……沈妈从早忙到晚，她可没有帮工的八小时工作制，这种情况下才拿一万块，已经是靠苦力强行撑下来的“高收入”了。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辉宁集团的高级人才……以前的收入是按照年薪制、美元计算的。
    这一年来，也有很多国内药企邀请沈妈入职，但后者对药物研发已经彻底失望了，一心只想着为眼前一位位病人多做点事情，这才留守共享厨房。
    “明白了，谢谢。”
    许秋挂断电话，再看向眼前这红字招牌、处处张贴着爱心告示的抗癌厨房，只觉得越发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