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班主任知道张竹父母离婚了，说起来还是鼻血男孩在班里传开的。
    这也是她让张竹自己叫家长的原因。
    但这结婚——
    是不是有点快了。
    鼻血男孩的妈妈生气值直接降到了四十，她有点同情张竹了，这家长怎么当的。
    江阳也懵。
    这什么剧本啊，刚才来的时候，在手机里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但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江阳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啊，是，老师，怎么了？”
    班主任让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去外面等着。
    接着，班主任说起来。
    江阳渐渐听懂了，这属于蓄意报复，然后借刀杀人。
    虎头虎脑的男孩叫小虎，他脑子不大灵光。
    张竹和潘美美说爸妈离婚时，让鼻血男孩听到了，他是个大嘴巴，很快全班都知道了。然后张竹就怀恨在心。今天早操时，小虎动作做错了，碰到了鼻血男孩的手，鼻血男孩说他是傻子，小虎挺听张竹话的，张竹挑唆小虎撞鼻血男孩。
    然后鼻血男孩就成货真价实鼻血男孩了。
    “这——”
    江阳左右看了看班主任和家长，挽起袖子，“要不，我打张竹打回来？”
    他先打为敬。
    张竹这小姑娘也该打，怀恨在心自己上啊，哪怕用指甲挠呢，这挑唆单纯少年算什么，这流个鼻血还好，这万一磕碰到了，倒霉的是小虎他家里。
    空气一时安静。
    张竹在瞪眼，仿佛在问什么情况。
    班主任觉得这不是亲的，是真不亲啊。
    班主任刚要说话。
    “小虎！”
    办公室门口闪过一人，是小虎妈妈来了，她领着孩子走进来，一脸忐忑。
    江阳代入很快，“对不起啊小虎妈妈。”
    小虎妈妈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班主任只能再讲，然后又让小虎出去等着，江阳看着小虎落寞的身影，“那什么，老师，你们先聊，我怕我忍不住打张竹，我出去透口气。”
    说实话，他在办公室呆着也挺不自在，主要张竹这事儿干的真窝囊。
    他走出来。
    小虎坐在楼道的椅子上。
    江阳坐在他旁边。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自己叼上，见小虎在看，笑着说：“我老婆说我叼棒棒糖的侧脸特别好看，你觉得怎么样？”
    小虎：“好，好看。”
    江阳从兜里又取出一根，撕开包装纸递给他。
    小虎接过尝起来。
    校园篮球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打篮球。
    “上学可真好啊。”
    江阳忍不住说，生命中缺失了几年的学生时光，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或许是一根棒棒糖的原因，小虎喜欢跟他说话：“我不喜欢，他们都不跟我玩。”
    小虎还是喜欢小区，有哥哥跟他玩。
    江阳看他一眼，莫名的想到了地铁上见到的“浴火重生”。
    “那是挺惨。”
    江阳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让自己说话不至于太含糊不清，“喜欢跟我玩的朋友挺多的，我数一数啊，算了，数不过来。”
    小虎羡慕起来，“你怎么有——”
    “有那么多朋友？”
    江阳觉得侯兵他们之外，在头一份工作中，他没有任何朋友，他那会儿微不起眼，对所有东西都不自信，在求职的时候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在面试。
    然后，他到了周浩的公司。
    “可能是我很酷吧。”
    江阳给了小虎一个答案，小虎睁大眼不明白，“酷？”
    “嗯，我把世界上最酷的女孩娶了回去，然后我就成最酷的了。”江阳说罢这话，觉得这话不大好，有让人早恋的嫌疑，“你要想酷的话，我想想——”
    江阳能想到好多个让人嘲笑却酷的人，《阿甘正传》中奔跑到总统接见的男人阿甘；《叫我第一名》中，患有妥瑞氏症，梦想成为老师而且成功的布莱德……
    对于小虎来说，这些都不具有可操作性。
    “学会善良？你要知道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算了，太假了。”
    江阳摆了摆手。
    他忽然发现，他不是主动变酷的，而是被动变酷的。或许，他可以打磨记忆，把一些经典的小说、影视剧写出来，可要缺少了李清宁，他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人生轨迹或许会很爽，但一定不会很酷。
    李清宁让他的人生酷起来。
    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不做自己不喜欢的。
    他喜欢话剧，就去写《鸟人》，认识了王大爷；想做微缩模型，认识了张震、张大卫、三哥和石头；他想快乐工作，然后认识了挂路灯的周浩。
    他还喜欢打游戏，在地铁上还认识了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的脸在面前一闪而过，江阳看着小虎，忽然想到一个契合小虎处境的故事，“大道理什么的我也说不明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以前有个小孩叫小帅，他的姐姐叫小美——”
    小帅其实一点也不帅，反而很丑，他脸上动了二十七刀才勉强不那么丑的。
    江阳用手指在小虎脸上比划，“是不是比你惨多了？”
    小虎点头。
    “小帅第一次上学是在五年级，他从没去过学校，这是第一次。他低着头进了学校，但身边的人依然盯着他看，小帅干脆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宇航员，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
    小学生的恶意很直接。
    小帅在学校得到了同学的围观，嘲笑和排斥。
    江阳说：“他现在的处境和你就差不多。”
    可小帅坚持了下来。
    有一天在测试的时候，他给旁边的同学小刚塞小抄，小刚放学后特别感谢他，然后他们俩就成为了好朋友——
    江阳觉得小虎可以试一试。
    小虎不说话，只看他。
    江阳沉默一下，“除了笨，还有别的特长吗？”
    小虎：“我跑得快！”
    江阳想这小子是把他往《阿甘正传》上带啊，可阿甘喜欢的阿珍太放荡，不适合小孩。他还是继续讲故事吧：“小帅的姐姐小美很维护小帅，但小美心中也有失落，因为爸爸妈妈都围着小帅转，而她也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
    门打开了。
    班主任把两位家长送出来。
    江阳知道这故事讲不完了，“这故事叫《奇迹男孩》，等你看见的时候，记得打开书的扉页，你会发现有特别酷的事情发生，绝对会让你变的很酷！”
    他拍下小虎肩膀站起来。
    《奇迹男孩》既是一本治愈的书，也是一部治愈的电影。
    故事中的世界是一个很理想化的世界。
    但这个故事治愈的地方在于，不止聚焦于一个丑男孩如何变得受欢迎，还聚焦于在别的故事中容易被忽略的人，让人们知道，那些故事中的配角，他们其实是自己生活中的主角，他们同样有自己的悲欢离合和情感需求。
    江阳觉得，当用这样的角度去看时，或许就知道怎么成交朋友了。
    当然。
    这故事温暖的有些失真。
    但看到这本书的人，但凡有一点点的触动，对于小虎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幸事呢。
    他还能挣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