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倒塌的轰鸣在天地间回荡着。

    他就这么看着狼群一步步为自己掘起坟墓。

    眸光在颤。

    心神在颤。

    而后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身前那被蓝色冰墙挡住而焦急得乱叫乱跳的狼崽子们。

    其中有一头小狼，体格比其他小狼崽都大许多。

    它两脚撑地，趴在冰墙上，正好可以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

    它，亲眼目睹了狼群为自己举办的葬礼。

    它也如同张烨一样，瞳孔剧颤。

    而后它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它没有爬起来，而是就这么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地面。

    片刻后，它的小鼻子突然抽了抽。

    渐渐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呜咽声越来越大，最后，嚎啕大哭。

    张烨从来没有见过狼哭，但这一刻他见到了。

    听到它的哭嚎，正在努力想要跳出冰墙的小狼崽们也回过头来看着它，也许是从它的哭嚎声中意识到了什么，它们也小鼻子一抽，呜咽了起来。

    哭嚎声越来越大，最后一百多只小狼崽都坐在地上不断地哽咽，呜咽，哭嚎。

    张烨看着哭泣的狼崽们，也彻底明白了狼王的意思。

    它看出了张烨的犹豫，它看出了张烨的挣扎，所以它替张烨做出了选择。

    它知道张烨在担心什么。

    担心它们会对张烨的领地造成破坏，担心它们会不服管教，担心它们会偷袭张烨，杀王占地……

    狼王在用行动告诉他——不用担心，我们去死。

    而狼王的作为，也教会了张烨一些事情，比如再次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选择——全心全意地为族群着想。

    若对方有研究价值，能给人族带来好处，那就在掌控范围内留个种。

    若是没有，一个不留！

    这也是狼群托孤，群狼赴死的原因。

    幼崽是最单纯的，可塑性也是最强的，最容易培养和驯化的。

    它们不知道张烨会不会收留这些幼崽，但它们依旧这么做了，因为它们没得选。

    这是狼王的果断，这是狼王的赌注。

    它看出了张烨的犹豫和不忍，它知道，张烨同样是只幼崽，因为张烨身上有股还未褪去的稚气，它嗅得出来。

    所以它在赌，赌张烨的善良，赌它们的死能够让张烨动摇，让他收留幼崽。

    同时也是在教张烨一些东西，只要张烨受了，那他就是承了狼群的恩，他就会做出一些改变。

    这个改变，有利于张烨，也有利于张烨的族群，以及狼群的存续。

    事实证明，它赌对了。

    并且这一刻，张烨见证了

    狼群的无畏，教会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我们死，狼群生。

    因此在这一刻，张烨的心境成长了，向死而生之境，也成长了。

    巨鹿希拉留下的那颗种子才刚刚萌芽，又被压制了回去。

    张烨缓缓蹲下身子，朝那只哭泣的大狼崽伸出了手。

    但他没有抚摸狼崽的头顶，因为他知道，这是高傲的狼族。

    他只是轻抚它的侧脸，轻轻为它擦去眼角的泪痕。

    狼崽没有反抗，它和巨狼不一样，它对张烨并没有敌意。

    它能够感觉到张烨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亲和力，很温柔，很舒服。

    而且……狼王临走前在他脸上舔了一下，狼崽嗅到了狼王的气息，顿时停止了哭泣。

    它抬起头，看着张烨，而后它站了起来，爬到了张烨的脚下，然后蜷缩起来，下巴就靠在张烨的脚面，小眼睛还向上看去，观察着张烨的动静。

    其他的小狼见状，也渐渐停止了哭泣，小心翼翼地朝张烨靠拢过来。

    它们嗅着张烨身上的气息，随后眼睛一亮，纷纷靠到了张烨的身边，见张烨没有驱赶它们，它们又更加放肆地钻到他的身下，就像是在寻求庇护的幼崽。

    一只，两只……

    最后123只狼崽都靠到了张烨的身边，毛茸茸的挤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