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姿看着他，又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脸上重新绽开了笑，懒着嗓音道:“来都来了，你不去看看曹小姐？我看她生无可恋的样子，指不定一个没想通，就追随着她爹去了……那我往后的人生履历，就得添上一笔——逼死丈夫救命恩人的父女。”池暮好笑的看着她，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跟着淡淡的道:“我是来接你的。”“哦……”慕姿拉长了语调，任由他力道不重的捏着，“池大公子啊，我不在的时候，你亲自去机场接人家，我一在了，隔着一张门你都不去探望下，说实在的，你这么表现……着实太刻意了点儿，让人不觉得你心虚都不行。”池暮低头瞧着她，收回手，点着头笑，“行，我进去打个招呼，待会儿带你去吃饭，等我一分钟。”慕姿冲他露出个笑脸儿，然后作势抬起了手腕，“计时开始，过时不候。”“……”他看她一眼，松开搂住她腰身的手，走到门前便拧开门把走了进去。曹婷婷仍然维持着慕姿离去时的姿势，有人进来，她也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动静，静坐如雕塑。池暮立在病房的中央，无声无息的看着她寂静纤细的身形，过了大概二十秒，他的声音才打破这坟墓般的死寂，“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后天你父亲下葬，早上我过来接你。”她没说话，没反应。“婷婷。”男人平平淡淡的道:“我知道你现在觉得悲恸跟绝望，但是，不要想不开，那除了剥夺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曹婷婷终于动了动，她回过头，脸上干涸的泪痕，眼睛里没有了泪水，空空的，她笑着道:“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跟我爸一样自杀了，你也并不会因此而后悔或是愧疚，所以我没必要这么做吗？”“会。”男人漂亮的薄唇不急不缓的吐出一个字，他看着她眼睛里浮动出来的希冀，语调不变的将剩下的话说完，“但不会很久，时间越长越偶然，直到再也想不起来。”曹婷婷眼睛里亮起的微光瞬间就熄灭了下去。池暮收回视线，转身离去。带上门，他看着靠在墙壁上，低头盯着腕表看的女人，笑了，“太太，如果我超过了一分钟，你还真的打算撂下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就这么走人啊？”“五十四秒。”慕姿左手落回到了身侧，抬头看他，微微一笑，“那当然是不行的，我得等着大公子出来，然后甩下不悦的脸色，再气冲冲的走人。”“那我是不是得晚个七秒钟出来，给太太你表现的机会？”她懒懒的瞥他一眼，随即不自觉的打了个呵欠，困意袭来让她蹙了下眉，还没等池暮做出反应，她已经上前走了两步，双手环住了男人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咕哝着道:“困了，也饿了。”她这个动作让池暮心头徒然一软，像是有什么地方轻轻的坍塌了，他反手回抱住她的身子，温柔的低问道:“先吃还是先睡？”“不知道。”他笑了笑，低低的道:“我带你去吃点你喜欢吃的，然后再回去洗澡睡觉。”“嗯。”……再来禹城，颇有种今非昔比，物是人非的感觉。池暮遣退了司机亲自开车，他说带她去几个月前她跟人“相亲”的那餐馆，补上她想吃却被后来的谈话败了胃口的那顿。慕姿坐在副驾驶上，随意的支着脑袋，边漫无目的扫着车窗外的风景，边撑着下巴调笑他，“大公子回了这地方，人都变得接地气了，又是亲自开车，还肯屈尊降贵的去餐馆吃饭了。”男人偏头瞧她一眼，勾着唇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并且会觉得甜蜜。”慕姿不吝给予肯定，“还不错。”“来点儿实际的。”“你好好开车，等下车的时候给你实际的。”池暮嗯了一声，视线看着前方，专心开车，一会儿后他唇角的弧度被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也逐渐恢复了淡然，眉眼间甚至有几分说不出的阴郁。只是慕姿的确是因为时差的关系有点困，就眯上眼睛小憩了会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直到车子突然减速时，她猛地被惊醒了过来。然后驾驶座上男人那张英俊又寂然的脸就撞入了她的视线里。她微微怔然，但无声，待车速稳定下来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而开车的男人大约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里，心不在焉的发散使得他并没有发现，身旁的女人睡着了又醒来。车在餐馆前停下，池暮解下身上的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门旁边，拉开车门，蓄着惯有宠溺意味的唇扬了扬，冲她伸出手。现在是傍晚五点左右，距离饭点略早，所以餐馆外人车稀疏，但这个地方的这个季节，日落虽然没有西山，但也就在海平线的上方。夕阳的颜色偏橘红，很美。笼罩着他修长俊挺的身形，漏下的落在她的脸跟发上。慕姿下了车，待她的脚落地，车门便被男人伸长的手臂关上了。他自然而然的牵上她，转身要往餐馆里面走去。但她站在原地，不肯动。池暮回过头看她。禹城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即便是初冬，温度也不太低，慕姿就穿了件中长的流苏开衫毛衣，及肩的短发被海风吹乱了几许，散了优雅，叠加了属于女人的烟火味，手被他握在掌中，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他转身朝她迈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几乎替她挡住了海风，手指波着她的发，低低的叹了口气，“你这是没睡饱，所以闷闷不乐想发脾气？”“池暮。”她不再如调笑或是嘲讽的时候那样，叫他池大公子。池暮眯了眸，愈发深邃的视线锁住她的脸庞。她静静的道:“不要为了哄我而哄我，告诉我你的真心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出现在这里，让你为难和疲倦，因为你不得不收拾心情强掩悲伤来陪我，这让你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