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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蜡油
比记忆被篡改,更绝望的事情,莫过于你知道记忆正在被篡改,却对此无能为力。</br>
嵇星望看着大厅中争吵不休的众人,顿觉浑身被寒意浸透。</br>
仅仅只是梦貘沉睡时产生的微不足道涟漪,就让所有人陷入分裂,仇视彼此。</br>
“...老师?”</br>
关安雁声音颤抖道,“我们的人数,又增加了。”</br>
嵇星望转头望去,只见鹿篱书院的弟子们,又比刚才多了了一些。</br>
他清楚知道多了几个人,却无法分辨出是多了哪几个——脑海中的记忆无比清晰,清楚告诉他,所有人他都认识。</br>
天资优异,但是上课喜欢坐在最后一排悄悄打瞌睡的宁天工;</br>
沉默寡言,坚信勤能补拙,学习起来比谁都勤奋的翦年;</br>
看上去有些恃才傲物、待人轻慢,本质上却是个品德优良好孩子的卓新知...</br>
</br>
嵇星望脸色苍白,这么多人,鹿篱书院昨天白天包下的十间房间显然住不下,其中必然有梦魔。</br>
会是谁?</br>
记忆天衣无缝,点点滴滴细致入微,其中既有美好的,也有不那么美好的。</br>
“要不我们一起回忆?”</br>
一位博士说道:“这么多人,梦魔不可能在我们每个人脑海里,都编织出完美的相同记忆,也许会有对不上的地方。</br>
我们能通过漏洞,找出谁是梦魔,将其消灭。”</br>
“不!不能回忆!”</br>
嵇星望疾声打断道:“停止回想,否则梦魔会越来越多!我们死得会更快!”</br>
周成材的例子近在眼前,周宏茂刚开始察觉到了异常,试图杀死周成材,然而随着回忆进行,他的记忆被篡改得越来越多,最后直接认可了周成材的存在。</br>
“那我们怎么办?”</br>
那名博士咬牙道:“原地等死么?”</br>
所有人的气海都在蒸发流逝,并且流逝速度越来越快。</br>
“让我想想办法!”</br>
嵇星望闭上眼睛,用拳头抵住额头,拼命思索着对策。</br>
而在大厅另一侧,宋绍元未能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br>
他的灵脉天赋不算优异,修行进度在学宫也仅是中等水平,现在是身藏境高阶,感受到的气海蒸发负面影响,尤为明显。</br>
“绍元!”</br>
怀抱着孩子的尤笑急忙将他扶住,宋绍元跌跌撞撞地背靠墙面,大口地喘息着。</br>
“元儿你没事吧?”</br>
父母担忧地看着自己,尤笑的妹子尤芙,也一脸担忧地扶住了情郎。</br>
自己当年初来长安,因为与尤笑尤芙姐妹私定终身,而被平康坊恶霸焦成绑架,幸得兄弟李昂帮忙,有惊无险脱困,最后还抱得美人归。</br>
现在尤笑生下了宋止蕾,尤芙也怀了身孕,</br>
自己父母俱在,前途无量,难道这么美好的生活,竟是幻影泡沫么...</br>
“我没事...”</br>
宋绍元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内心却被绝望笼罩。</br>
他的气海正在被蒸发,意味着,他认识的人中有梦魔存在。</br>
会是谁?</br>
父母?</br>
他清楚记得,六岁时自己贪玩坠下河水,平时不会游泳的父亲不顾一切,跳下冰冷河流,从水中抱出了奄奄一息的自己。</br>
九岁时自己生了场大病,所有大夫,包括李昂的父亲李寒泉都说药石难医,绝望的母亲在家里念了三天三夜的菩萨经,祈祷不休。</br>
考了州学第一时,父母脸上的骄傲喜悦,</br>
考进学宫,看到几年未见父母,发现他们头上长出的白发时,自己心里的五味杂陈,</br>
全都是真实的。</br>
女儿?</br>
不可能,三个月前,在金城坊宅邸,他第一次抱起女儿,听到她的哭声,感受到她的体温,那种发自内心的感动绝不是虚假的。</br>
妻子?</br>
不可能,花前月下,怀抱两名佳人,许下海誓山盟。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仿佛触手可及。</br>
————</br>
“昂儿?”</br>
母亲的呼唤将李昂从沉重思绪中拉回,他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手背。</br>
气海在蒸发,生命力在流逝,手背处已然浮现皱纹。</br>
墨丝帮不了自己,梦貘吸取的是生命本质,</br>
哪怕李昂将所有身躯部位都放开限制,任由墨丝侵蚀,</br>
他的大脑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老化衰弱,直至死亡。</br>
并且,他已经试过,用墨丝暗中寄生父母、柴柴他们,扫描检测,</br>
得到的结果却是检测不到任何异常。甚至和自己一样,他们的身体也都在缓慢衰亡。</br>
梦魔在真正死亡、融解成蜡油之前,和常人没有丝毫区别...</br>
伴随着时间推移,大厅愈发拥挤,</br>
终于,</br>
噗通。</br>
一位穿着锦衣、满头白发的老者,捂着心脏,摔倒在地。</br>
他的生命力已被抽干,皮肤干枯如同树皮。</br>
他的儿女子孙们惊叫着围了过去,然而下一秒,这群人便融化裂解,纷纷摔在地上,化为蜡油。</br>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br>
一名飞航商号的管事,表情狰狞,抽出匕首,捅向了身边同伴。</br>
噗!</br>
刀刃割开衣物,直插心脏,</br>
被捅中的同伴一脸错愕难以置信,在向后仰面摔倒的过程中,融化坍塌,变作蜡油。</br>
“哈,哈...”</br>
那名管事站在原地大口喘息,童孔剧烈震颤,浑然不觉周围的目光全都汇集在他身上。</br>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惊恐道,“他杀人了!”</br>
“我没有杀人!”</br>
飞航商号的管事勐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方向,恶狠狠道:“我杀的只不过是梦魔,根本不算人!我只是想活着,这有什么错?!”</br>
他的声音如同铜钟一般,重重敲在所有人心头,</br>
一名年轻女子,泪流满面地举起了自己的孩子,在后者的哭泣求饶声中,将其重重砸在地上。</br>
啪。</br>
孩子融化成蜡,在地上摊开。</br>
而年轻的母亲也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脑海中满是自己与孩子的点点滴滴回忆。</br>
之前那个推开妻子的男人,突然暴起,抢过了一名鹿篱书院弟子腰侧的佩剑,拔剑刺向了和自己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妻子。</br>
艳丽女子茫然难过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被长剑贯穿的小腹,</br>
而男人脸上的表情也陡然僵住。</br>
从女人伤口中涌出的,并非蜡油,而是鲜血。</br>
“怎么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br>
他崩溃般地松开剑柄,后退半步,脚下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的手掌、头发乃至面庞,都在缓慢融化。</br>
他的妻子不是梦魔,他才是。</br>
嵇星望看着大厅中争吵不休的众人,顿觉浑身被寒意浸透。</br>
仅仅只是梦貘沉睡时产生的微不足道涟漪,就让所有人陷入分裂,仇视彼此。</br>
“...老师?”</br>
关安雁声音颤抖道,“我们的人数,又增加了。”</br>
嵇星望转头望去,只见鹿篱书院的弟子们,又比刚才多了了一些。</br>
他清楚知道多了几个人,却无法分辨出是多了哪几个——脑海中的记忆无比清晰,清楚告诉他,所有人他都认识。</br>
天资优异,但是上课喜欢坐在最后一排悄悄打瞌睡的宁天工;</br>
沉默寡言,坚信勤能补拙,学习起来比谁都勤奋的翦年;</br>
看上去有些恃才傲物、待人轻慢,本质上却是个品德优良好孩子的卓新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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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星望脸色苍白,这么多人,鹿篱书院昨天白天包下的十间房间显然住不下,其中必然有梦魔。</br>
会是谁?</br>
记忆天衣无缝,点点滴滴细致入微,其中既有美好的,也有不那么美好的。</br>
“要不我们一起回忆?”</br>
一位博士说道:“这么多人,梦魔不可能在我们每个人脑海里,都编织出完美的相同记忆,也许会有对不上的地方。</br>
我们能通过漏洞,找出谁是梦魔,将其消灭。”</br>
“不!不能回忆!”</br>
嵇星望疾声打断道:“停止回想,否则梦魔会越来越多!我们死得会更快!”</br>
周成材的例子近在眼前,周宏茂刚开始察觉到了异常,试图杀死周成材,然而随着回忆进行,他的记忆被篡改得越来越多,最后直接认可了周成材的存在。</br>
“那我们怎么办?”</br>
那名博士咬牙道:“原地等死么?”</br>
所有人的气海都在蒸发流逝,并且流逝速度越来越快。</br>
“让我想想办法!”</br>
嵇星望闭上眼睛,用拳头抵住额头,拼命思索着对策。</br>
而在大厅另一侧,宋绍元未能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br>
他的灵脉天赋不算优异,修行进度在学宫也仅是中等水平,现在是身藏境高阶,感受到的气海蒸发负面影响,尤为明显。</br>
“绍元!”</br>
怀抱着孩子的尤笑急忙将他扶住,宋绍元跌跌撞撞地背靠墙面,大口地喘息着。</br>
“元儿你没事吧?”</br>
父母担忧地看着自己,尤笑的妹子尤芙,也一脸担忧地扶住了情郎。</br>
自己当年初来长安,因为与尤笑尤芙姐妹私定终身,而被平康坊恶霸焦成绑架,幸得兄弟李昂帮忙,有惊无险脱困,最后还抱得美人归。</br>
现在尤笑生下了宋止蕾,尤芙也怀了身孕,</br>
自己父母俱在,前途无量,难道这么美好的生活,竟是幻影泡沫么...</br>
“我没事...”</br>
宋绍元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内心却被绝望笼罩。</br>
他的气海正在被蒸发,意味着,他认识的人中有梦魔存在。</br>
会是谁?</br>
父母?</br>
他清楚记得,六岁时自己贪玩坠下河水,平时不会游泳的父亲不顾一切,跳下冰冷河流,从水中抱出了奄奄一息的自己。</br>
九岁时自己生了场大病,所有大夫,包括李昂的父亲李寒泉都说药石难医,绝望的母亲在家里念了三天三夜的菩萨经,祈祷不休。</br>
考了州学第一时,父母脸上的骄傲喜悦,</br>
考进学宫,看到几年未见父母,发现他们头上长出的白发时,自己心里的五味杂陈,</br>
全都是真实的。</br>
女儿?</br>
不可能,三个月前,在金城坊宅邸,他第一次抱起女儿,听到她的哭声,感受到她的体温,那种发自内心的感动绝不是虚假的。</br>
妻子?</br>
不可能,花前月下,怀抱两名佳人,许下海誓山盟。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仿佛触手可及。</br>
————</br>
“昂儿?”</br>
母亲的呼唤将李昂从沉重思绪中拉回,他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手背。</br>
气海在蒸发,生命力在流逝,手背处已然浮现皱纹。</br>
墨丝帮不了自己,梦貘吸取的是生命本质,</br>
哪怕李昂将所有身躯部位都放开限制,任由墨丝侵蚀,</br>
他的大脑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老化衰弱,直至死亡。</br>
并且,他已经试过,用墨丝暗中寄生父母、柴柴他们,扫描检测,</br>
得到的结果却是检测不到任何异常。甚至和自己一样,他们的身体也都在缓慢衰亡。</br>
梦魔在真正死亡、融解成蜡油之前,和常人没有丝毫区别...</br>
伴随着时间推移,大厅愈发拥挤,</br>
终于,</br>
噗通。</br>
一位穿着锦衣、满头白发的老者,捂着心脏,摔倒在地。</br>
他的生命力已被抽干,皮肤干枯如同树皮。</br>
他的儿女子孙们惊叫着围了过去,然而下一秒,这群人便融化裂解,纷纷摔在地上,化为蜡油。</br>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br>
一名飞航商号的管事,表情狰狞,抽出匕首,捅向了身边同伴。</br>
噗!</br>
刀刃割开衣物,直插心脏,</br>
被捅中的同伴一脸错愕难以置信,在向后仰面摔倒的过程中,融化坍塌,变作蜡油。</br>
“哈,哈...”</br>
那名管事站在原地大口喘息,童孔剧烈震颤,浑然不觉周围的目光全都汇集在他身上。</br>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惊恐道,“他杀人了!”</br>
“我没有杀人!”</br>
飞航商号的管事勐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方向,恶狠狠道:“我杀的只不过是梦魔,根本不算人!我只是想活着,这有什么错?!”</br>
他的声音如同铜钟一般,重重敲在所有人心头,</br>
一名年轻女子,泪流满面地举起了自己的孩子,在后者的哭泣求饶声中,将其重重砸在地上。</br>
啪。</br>
孩子融化成蜡,在地上摊开。</br>
而年轻的母亲也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脑海中满是自己与孩子的点点滴滴回忆。</br>
之前那个推开妻子的男人,突然暴起,抢过了一名鹿篱书院弟子腰侧的佩剑,拔剑刺向了和自己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妻子。</br>
艳丽女子茫然难过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被长剑贯穿的小腹,</br>
而男人脸上的表情也陡然僵住。</br>
从女人伤口中涌出的,并非蜡油,而是鲜血。</br>
“怎么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br>
他崩溃般地松开剑柄,后退半步,脚下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的手掌、头发乃至面庞,都在缓慢融化。</br>
他的妻子不是梦魔,他才是。</br>